赌场中的纷乱已经平息,八股党弟子立刻抽出人手来,驱赶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组成防护栏,阻隔所有人的视线。
动作稍有迟缓,就是拳打脚踢。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人,周游完全没有任何共情之心。
这个国家病了,病痛不仅仅来自外部,更有自身的原因。
不把已经腐烂掉的坏肉狠心挖掉,带来的后果只能是腐烂的更加严重。
这场大戏的第一幕,落下了帷幕,周游转身离开了现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事情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
如同霍顿所担心的那样,都没有到第二天,当天下午,关于远大赌场火拼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魔都。
此时霍顿正与法租界的总领事雷阿诺在一起,两人的目标一致,就是求稳罢了。
只不过直到现在,霍顿依然没有要把沈青山当成替死鬼推出去的道理,就算沈青山只是一件工具,拿也是用惯了的,想要换新的,前提是找到更加合适的。
所以对于雷阿诺的说辞,霍顿一口咬定,是永鑫公司的人先动得手。
两人交谈没有多久,霍天洪登门造访,在他的口中,事情的真相则恰好相反。
这是一笔糊涂账,不管是谁先动得手,霍顿和雷阿诺都不想看到双方再发生大规模的争斗。
英法两国的总领事,把这件事强压了下来,警告在杀人劫货这件事情的真相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哪一方都不许有所小动作。
有了两个总领事的强压,沈青山和三大亨之间的斗争稍微缓了下来。
英租界,沈公馆。
沈青山瘫坐在沙发上,仰头闭目,眉头紧锁,他感觉自己脾气愈发暴躁,忍不住想要发火。
在沈青山的两手边,他的左膀右臂,史双龄和酒鬼,全部沉默不语,他们也能感觉到沈青山心中蕴含的怒气,这个时候的他,还是少惹为妙。
直到有弟子前来报告,黑白无常常氏兄弟到了,沈青山这次睁开眼睛。
黑白无常常氏兄弟,一人常年穿白衣,一人常年穿黑衣,他们是双胞胎兄弟,长相完全一样,只能依靠穿着来进行分辨。
二人都是半瞎之人,眼睛中仿佛掩盖着一层白膜,加上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真得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略微沉默过后,沈青山开口问道:“永鑫公司的货被劫之事,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是不是你们兄弟做下得?”
白无常:“不是!”
黑无常:“我们兄弟做事……”
白无常:“从来不会……”
黑无常:“遮遮掩掩!”
你们俩在这说相声呢?
沈青山无力的摆摆手,他已经习惯了这兄弟二人的说话方式,听得多了,也就感觉自然了。
“不论是不是你们做的,三大亨现在是一心要把这盆脏水泼到咱们的头上。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清楚!”
“我听说这件事还有两个活口,一个叫做吴山,一个叫做洪三。从这二人身上,也许能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呵呵!”
沈青山突然冷笑一声,“若真是你们黑白无常出手,你们兄弟会留下活口吗?”
白无常:“不会。”
黑无常:“我们兄弟出手……”
白无常:“必定赶尽杀绝……”
黑无常:“不留活口!”
“沈爷,这事我去查,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史双龄说道。
在沈青山的手下,酒鬼是打手,更是保镖,黑白无常用来做一些暗地里的事情。
所以明面上的许多事务,都是由八股党实际上的二当家,史双龄来负责。
沈青山伸手捏了捏眉头,真是多事之秋啊。
“调查之前,你还要先去处理一件小事。”
“沈爷吩咐。”
“码头上前两天发生一点小事,死了一个泥腿子,那些工人居然敢停工抗议,等会你带人去处理一下。”
史双龄一怔之后,立刻答应下来,这还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与三大亨的争斗相比,一群靠码头活命的泥腿子,有什么资本居然敢停工抗议。
“没问题,下午我就抽空去一趟。”
刚刚吃过午饭,史双龄就点齐了人手,朝着码头走去。
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是工人旷工一天,他们的损失就不少。
与损失相比,工人旷工要求的赔偿,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小钱,沈青山都不想出。
所以史双龄此行,打得就是武力镇压的谱。
史双龄来到码头时,工人就已经在与八股党弟子对峙了,他也得知了工人的要求。
工人的要求也很简单,不过是想要为受伤和死去的工友要一些赔偿而已。
工人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用面黄肌瘦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
这些工人在码头做工,干得是最辛苦的活,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只能勉强饱腹。
受伤之后,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拿药看病,死去那位工友的家人,更是直接没有了收入来源,生活陷入困顿之中。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也不会以罢工来进行威胁。
“一百大洋?”
史双龄神情轻蔑的看着面前这群狗腿子。
“好大的口气啊!说说吧,谁的主意?”
工人们齐刷刷的露出了畏惧的神色,长久以来形成的固有思想,让他们根本不敢与沈青山这样的人为敌。
但是一想到受伤和死去工友的惨状,工人们咬了咬牙,为首的老人站了出来。
“是大伙的主意。”
“大伙的主意?谁是大伙?大伙是谁?啊?”
史双龄侧头,冷笑看着众人,鸦雀无声。
“敢威胁沈老板,吓破你们的狗胆!”
史双龄心里很清楚,这些泥腿子个个都是胆小怕事之人,讲究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能把领头之人吓唬住,其他盲目随从之人,不足为惧。
然而今天注定要让史双龄失望了,工人群体中,一道人影拨开人群,脸上笑意盈然的站到了最前方。
这个人,叫做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