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
赵邕背身护着赵宥,两只胳膊抱紧他的头,却将自己的后背做了箭靶。
狩猎的箭支是造箭司新改装过的,箭头穿骨而过,把周帝胸前那块铁片撞击得发白发亮。
赵邕当场昏厥,胸前血流不止。
崔筠还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回味着赵邕的话,却被一阵嘈杂慌乱声吸引,出帐看时,只见赵邕被几人用担子抬着,胸前的长箭让人看了触目惊心。担子下面挖了一个洞,好让箭支不被触碰,参加行猎的太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人敢医。
赵宥路过崔筠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解释:“不是我干的。”
崔筠在灵山学的都是与识药、用药的医理,这这样的骨伤、肉伤并不在行。
“王爷,您信我,”崔筠强装镇定地拿出为围猎准备的药粉,选了一瓶墨绿色的小瓷瓶,替赵邕敷在伤口上止血,“我一定可以救你!”
崔筠双膝跪在赵宥面前,求他与“闲杂人等”出营帐,自己需要安静行医。
“皇上万万不可,要是稼穑王有个三长两短,肯定与这个北国公主脱不了干系。”大臣力劝。
尹怀温站出来,道:“臣倒是相信稼穑王妃!”
崔筠见过尹怀温,他身上的书生气和正义感是朝中大臣少有的。
“朕答应你。”赵宥仿若无人,对着崔筠暗表心意。他记得:你说,十个百个朕都答应你。
周帝命令一下,众人顷刻散去,崔筠又缓缓拿出一瓶黑色的药水,瓶口对着赵邕身上的箭尾,慢慢让箭支没入瓶内:“你间接救了小环,但愿她的药能助你,只是……只是万一……万一你挺不过来了……”
药瓶里面冒出一阵黑烟,掺杂着烧焦的味道,崔筠扔下瓶子,只见箭尾一截已被腐蚀成水。
“太医不敢拔剑,只因箭头箭尾不能轻易折断,怕动了你的血脉,这腐水的化水性天下第一,能替你断了箭尾上的羽刺……但箭上仍有残药,若拔箭而出,药水也会穿堂而过……我……”
崔筠絮絮叨叨,掩饰内心的慌张。
赵邕意识似乎有所恢复,只是不能开口说话,他的手指勾着崔筠的小指,暗示她不用害怕。
崔筠看着赵邕煞白的脸色,又见他手指弹动,不得不下定决心。
崔筠撩起衣裳,露出玉肌,将胳膊抵在有药液的箭尾上,任药水穿皮而入,在胳膊上留了一指大小的凹槽。肌肤遇药而融,白而染黑。
当她感觉到箭支上的药液已被自己差不多吸食干净的时候,便心中一狠,将赵邕所中之箭拔出,并立即敷上止血的药粉。
血液似温汤满溢出来,不能止息,崔筠惊魂甫定,便哭喊着叫人送灶灰到营帐中来。
尹怀温读过不少书,听说过这个土方子,便悄悄为周帝备了一小袋灶灰,本以为是多余,这下可派上大用场了。
“臣有!”尹怀温进帐献灰。
崔筠知道灶灰虽止血,可是也会感染至伤口,便将七七八八的止血粉全部倒在赵邕的伤口处,再用纱布缠绕三圈,方才敷上灶灰。
尹怀温看着灶灰染血后变黑凝结,胸中想呕,便转头转移视线,却见地上一支残箭上还挂着稼穑王胸上的皮肉,眼睛一抹黑,呕出黄水。
“文弱书生,”崔筠大汗淋漓之际仍能看清是尹怀温入账献药,“谢谢你。”
尹怀温根本没听见。
崔筠补充道:“弱不禁风!没见过世面!”
崔筠还不知道尹怀温虽然看着娇弱,武功数却一数二,当她得知他竟然拿下五年一度的武状元之称时,再联想今日之事,又以“纸上谈兵”讥讽他。
周帝赵宥发怒了,令人将已死的领头禁军凌迟处死,再命厨师将其肉片熬成羹汤,以沃宫廷花草树木。不为八弟报一箭之仇,为有人欲要动摇自己皇权杀鸡儆猴!
赵邕在床上躺了数月,从一言不发到谈天谈地,从半死不活到神采奕奕。这一伤,竟然还从一傻子变成了正常人。
赵宥时常找借口到稼穑王府来看望八弟,得知八弟受惊之后复如常人,如释重负,无忧反喜。
这样,才更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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