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安莫名,“我又不知道他的地址,怎么通信?再说以邮驿的速度,普通一来一往的信笺怕是也要月余以上。时间上也不够啊。”
“哈哈,我就知道阿宁那呆子不会跟你说还有信鸽这回事。”江若锦乐得眉飞色舞,“放心吧,他说他没事。只不过胳膊被人打折了,背上挨了两刀,屁股被人射了一箭。如今正在大副都护府养伤,闭门拒见任何人中。”
受了这么多伤也叫没事?夏秀安苦笑,“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好像就在不停受伤中。我看他是流年不利,该找个人算算了。”
这话一说完,忽然想到江若锦一直在和徐澜宁通信中,她这般反感容庆,莫不是徐澜宁的挑唆?迄今为止,好像也只有他看容庆哪里都不顺眼,江若锦没道理对人如此反感才对。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如果江若锦还将容庆去卧龙寨救她的事悉数写信过去,却不知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是气得晕厥过去呢,还是暴跳如雷?
就他那斯文俊秀的面相做这两种表情,不知又是何等模样?
她觉得凭想象好像有些想不出来。
自然,她万没料到徐澜宁的反应会是她想也没想过的另一种,也是最激烈最不可思议的一种……
“对了,表姐有没有听说过道风公子?”夏秀安岔开了话题。
“道风?道风出道的时候你才几岁?为何忽然提到他?”江若锦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难得怅然道:“他销声匿迹也有快七年了。过了这些年,估计他都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吧。”
夏秀安故意调侃,“瞧表姐这表情,难道当年也曾暗恋过他?”
没想到江若锦居然真的脸面一红,略微有了女儿家该有的娇羞之色,“道风公子犹如他的名号一样,风流倜傥,随性洒脱,放荡不羁,所到之处,若一道风般吹开人的心扉,然后又一道风般消失在人们的眼睛里。”
她看了夏秀安一眼,“你别嘲笑表姐像个花痴暗恋他。你恐怕不知道,就他出道的那两年,在我们江南,不论是青楼的头牌花娘,还是街头包子铺的老板娘,还是关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或者是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千金小姐,无不视道风为心目中最佳夫婿人选。”
“哦,有没有这么夸张?道风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些女人都为他动心?而且……我听说他一直都戴着面具,谁知道他是不是长得又老又丑?”
“即便他长得又老又丑,把他视为最佳夫婿人选也不会后悔。至于原因……”江若锦不满地哼了声,“自然是此人武功极高,足智多谋,言行举止优雅又不失洒脱,可以给女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和他在一起谁也不会感觉无聊寂寞。一个女人要找的男人,不就是如此么?风趣而又强大,这是发自骨子里的魅力,已经让人无法再去在意他的脸是美是丑。”
评论竟如此之高。夏秀安心底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
“可惜人都消失了好几年,表姐还对他如此称赞,难道还不曾忘记他?”
“呵,当年我也没见过他几次,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只不过有幸见识过他戏耍剑兰山庄庄主时的模样和手段,确实让人记忆犹新……”江若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我倒也只是欣赏加一些倾慕,有些与他有过接触的女子可就惨了。比如浩然门的顾大小姐顾念蓉今年二十有二了还未嫁。被她爹逼急了,最近竟然搭了个擂台,要来个比武招亲。首要条件是不论婚否年龄,在她手底下走不过十招的人最好别上,免得被她打残了。其次是想要成为她顾家的女婿,必须三招之内就打败她。想她浩然门统领武林多年,顾三谦做为武林盟主,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其女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纵观现今的年轻人,谁能在三招之内就能将她打败?”
比武招亲以前只在电视小说里见过,眼下就有了活生生的例子。夏秀安颇感有趣,“既然她不论婚否年龄,就不怕年龄大一点武功相当高的人上去?”
“你当顾家是白痴啊?人家明明是比武招亲,哪个没眼色的老东西敢上去占人家武林盟主女儿的便宜?如果真有那不要脸的,估计被人骂也骂死了,还轮得到上台?”江若锦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
一想也是。武林盟主女儿的婚事岂会容人捣乱,苗头一不对,自然有人就给暗地里处理了,也不拿到明处来让人嘲笑。
夏秀安心思也是玲珑,“顾念蓉比武招亲的最终招亲对象,莫非就是道风?”
江若锦唉声道:“除了他还有谁?这姑娘也是个痴心的,都那么久了,还没忘记他,把条件放宽到不论婚否年龄都愿嫁他,给他做小也无妨的地步,该顶着多大的嘲讽和压力?如果我是那道风,定然要被她的痴心感动,然后人家还有偌大的家业和一个厉害的爹……啧啧啧,只望道风出来快点将她娶了吧。”
这位表姐大人无时无刻不在用金钱估量一个人的价值。估计她二十五岁还待字闺中,肯定与她的金钱至上的观念有莫大的关系。
“如果这次道风公子真能出现,我希望他是一个又老又丑还被人毒哑了的残废。如此,肯定要打消很多女人的幻想,顾念蓉也不会再哭着喊着要嫁他了。”夏秀安也叹了口气,想想还被她收藏在箱底的那支铁箭,决定一回去就把它给扔了。
所谓的一再相救,不过是一场莫名的偶遇罢了。
“如果道风公子知道你心思如此恶毒,不知道他又会做何感想?”江若锦再一次打了哈欠,软绵绵地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才进了城。
江若锦昂首阔步地带着夏秀安在江府内穿厅过廊,路遇不少江家子弟,他们都相当恭敬地拱手向江若锦问好,自然也少不了暗自打量夏秀安。
江若锦神情淡淡,既有距离又不失亲和地一一给了那些人回应。倒有一派大家长的风范。夏秀安则一直保持着适度的笑颜,让人无法自她的表情里看出任何喜乐。
“注意,等一下见到爷爷,不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他老人家把嫡庶看得相当之重,你一个庶女嫁他外孙,对于他老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如果不是因为圣上指婚,恐怕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的就是他老人家。”
江若锦一路走一路低声交待。
夏秀安无语,“你写信时不是告诉我是你家老太爷想见我这个未来的外孙媳妇最后一面么?怎的又这般嫌弃起来?”
“我没有说错。”江若锦眨眨眼,“如果他老人家看你不顺眼,应该就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夏秀安怔然。暗道自己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给人嫌弃?
七弯八拐,总算到了一座树荫沉沉的院落。
有几个中年人站在门口说话,江若锦说他们是老太爷下面的管事,并简单向他们介绍了夏秀安。
几个管事向夏秀安行了礼,才向江若锦问道:“大小姐是来见老太爷的么?才刚跟我们交待了一些事,还在书房里。正在逗笙哥儿玩。”
江若锦眼睛眯了一下,“大少爷也在?”
“是老太爷叫人让他把笙哥儿抱来的,小家伙越长越壮实了,老太爷说他长得太像你爹小时候的模样……”
江若锦嗯了一声,阴着一张脸朝书房走去,夏秀安只觉下面的见面恐怕会让人有些压抑。
还未进门,就听到书房里传来小孩子咯咯儿的笑声,以及一个老者极宠溺的逗笑声。
“笙哥儿以后一定是个大文豪,瞧他提笔书写的样子,有没有像那个什么张大儒?”
“祖父您别太宠着他了,看把您的账册都画稀烂了……”
“怕什么?小孩子就是要让他乱写乱画,他的聪明才智才会比别人涨得快。笙哥儿,快来太爷这边,你爹他不敢打你……”
夏秀安走在江若锦旁边,正准备跨过门槛,一个物件竟凌空朝她飞来。
她没动,江若锦抬脚一踢,那物被踢飞老远,夏秀安鹅黄色的裙摆上已染上了几团墨迹,相当刺眼。
同时屋里传来小孩子被惊吓住的“哇哇”大哭声,夏秀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穿得像粉团儿的三四岁幼童摔在了地上,那被踢飞的自然也是蘸了墨的毛笔,小孩子拿着跑,一跤摔下来,让她给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