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秀安三姥爷家虽也有营生,却是经营米行,生意不上不下,自不能和裴家比。住在了一河之隔的城西。
在进钟陵县城的时候,裴家就有管事的带着几个仆从来迎接,夏秀安只好下了马车,与苏小满道别。
“秀安,要不你先跟我一起去我外祖家,待我外祖派人去城西通知你三姥爷后,你再过去也不迟。”苏小满仍有些不肯放手。
夏秀安笑道:“我时间也紧得很。我最多今晚在三姥爷家住一宿,明日就要到江家去。我的事你就别管了,自己先把伤养好,不要让人担心才好。”
苏小满不乐意,“到时候你们都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钟陵,到底要让我多无趣?”
夏秀安看向容庆,打趣道:“就说吧,女人不能宠,一宠就会上天。只离这会儿都嫌人生无意义,我们这些旁的人简直太不值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说话如此露骨,苏小满大窘,一下子拧住她手臂上的肉骂道:“你个小蹄子,本姑娘什么时候说离不得他了?不是说舍不得你么?这般不识好歹,那你马上滚吧。省得我看着心烦。”
容庆在一旁只笑不语。
“你看你看,我说了实话吧。这会儿就看我心烦了。罢罢罢,浣碧,秋韵,我们走就是了,免得碍了人的眼。”夏秀安笑着向那管事点了下头,就要登上马车。
不想那管事的迟疑着开了口,“敢问姑娘是否是去城西胡上水胡家?”
夏秀安一怔,回头道:“不错。莫非你认识?”
管事的恭敬回道:“胡老爷在钟陵经营米行多年,只要是在这一带做生意的人,自是认识的。小的叫住姑娘没有旁的事,只是因为到城西要过一条黑水河。最近由于雨水较多,河水上涨,行船的船家怕出什么事故,已经不载马车。姑娘如果要坐马车去胡家,这河恐怕就过不了。”
“哦?竟还有这等事?”夏秀安看向贺麻子,“要不我们把马车留在这里,只带些一应的物品。等明儿去桐宜的时候再来取?”
贺麻子点头,“五姑娘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们没意见。”
“行行行,柳管事,这两辆马车你就着人赶回外祖家,到时候夏五姑娘来了再给他们。”苏小满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柳管事点头,“既然是表姑娘的朋友,这事小的自会办妥。无须表姑娘挂心。”
接下来浣碧和秋韵就去清点马车上该带的日常用品以及礼品。由于只准备住一晚,也就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一切从简,倒也没多少东西。两人一人背个包袱,贺麻子和贺老实再一人提一个,也就够了。
收拾完,柳管事就着两个小厮将两辆马车赶走,等苏小满一行人离开时,时间几乎已近申时。
三月的天仍是黑得早,夏秀安几人赶到黑水河边,正赶上去城西的最后一班船。
可能因为是收班船,人竟有点多。尽管船只比较大,一下子要装满十三四个人也是显得有些拥挤。
要说这黑水河之所以名叫黑水,并不是因为它的水是黑色。而是因为它起源于墨江,所流经的主要河流才被统称为黑水河。那在江湖上有名的黑水十八寨,也是因此河而得名。
此时的黑水河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烟雨中,两岸才抽新叶的垂柳翠绿葱郁,被河面泛起的轻烟细雾轻轻环绕,除却没有渔舟晚唱,却依然有一种别样的江南韵致。
“这么多人,姑娘跟着一起挤是不是也太委屈了些?要不我们还是听苏姑娘的话,明天再去三姥爷家吧?”
看到那些穿着普通形色匆匆的人都上了船,除了两个妇孺尽是一些男人,尽管有些人看上去年纪较长,还有小厮长随陪同,浣碧只觉同这些人挤在一起,掉了夏秀安官家小姐的身份,仍有些犹豫。
“大家都一起坐船过河,有什么好委屈的?”夏秀安对于浣碧自认高人一等的认知不大认同,对贺老实道:“看样子都是些生意人,生意人和气生财。无妨,我们上去吧。”
贺老实长年行走江湖,素来不拘小节。在他看来,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比那些趾高气昂的官家或者家眷要好相处得多。他闷头就跳上了船,和贺麻子隔出一小块地方,示意夏秀安主仆上去。
船上的本都是些凡夫俗子,忽然见到一个穿着干净亮丽又长得秀妍的小姑娘上船,个个都把视线投了过来。在他们钟陵县,还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孩子。何况还穿戴华贵,就连身边的两个丫头也娇滴滴水灵灵地,比他们县令的千金还要端庄有风范几分。
想必是京城里来的官家小姐,却不知为何要同他们一起挤这条船?
早知如此打眼,就该换上荆钗布裙出来。夏秀安有些暗悔,却也大方地朝众人微笑点头。
众人见她平易近人没端架子,顿时对她生了几分好感,甚至有一个老者捋须问道:“敢问姑娘这个时辰准备到城西是有事,还是投亲访友?”
夏秀安露出一个适度的笑,“是去探望长辈。”
“哦?方圆这一带的人我们都熟,却不知姑娘的长辈是哪位?”
夏秀安也不隐瞒,“升斗米行的胡上水是小女子的三姥爷。正是去探望他老人家。”
“呀,原来是胡老爷的晚辈。真是太巧不过了。我们几个正是受到胡老爷的邀请,今晚过去胡家开一个钟陵米行的商会。稍后我们倒可以同路。”一个微胖白面的中年人笑呵呵道。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们就跟着各位伯伯叔叔一起去胡家。”夏秀安表现得落落大方,言语得体,转眼间似乎就拉近了那几个人的距离。
而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船家已把船缓缓撑离了岸。
由于天色近暮,纷飞的小雨不知何时已停,天空却依然被一层厚黑的云笼罩着。加着暮色倒映下来,河面反而被映照得黑暗了几分。
船家在船头点亮了一盏风灯,长风拂过,灯火摇曳,连船只都跟着有些摇晃起来。
之前的老者两手紧紧抓住栏杆,还不忘提醒夏秀安,“姑娘可要坐稳了,最近河水上涨,这条黑水河的水流比较急。别一个不小心给栽下去了。”
其实不用他提醒,贺老实就已抓着栏杆护到夏秀安身旁,以防不测。
船已行至河道中间,湍急的水流让船上的人不敢再说话,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了什么意外。个个都紧紧抓住可以抓住的地方,大气也不敢出。
夏秀安万没料到这条看似平静的河流会暗藏如此危险,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待船只尽快到对岸。
可是越怕什么,越是会出现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在期望船只平稳前行的时候,在船头划桨的船家不知何故,突然“扑嗵”一声掉落水里,连扑腾一下都没有,就失去了踪影。
船只跟着失了方向,在强劲水流之下,瞬时就朝下游冲去。
这一变故来得极为突然,船上的人顿时惊慌失措骚乱起来。
浣碧和秋韵是北方人,何时见识过在水中失控的船只?与生俱来对水的恐惧让她们捂眼尖叫。若不是贺老实和贺麻子见机得快,将二人稳住,两人恐怕已经跌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