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安全起见,当晚一行人并未再进城找客栈住宿,就近找了户农家借住一宿。
贺老实撞乱的那辆马车是辆空车,已被遗弃在客栈。
一应物品都在驾出来的两辆马车上,虽也有遗失,但也不至于生活不便。只是少了辆马车,多了苗大花这个病人,行路上总也有些拥挤。
当初苏小满出京时本还带着丫头铃铛,她们的马车也备有车夫。在出事后,为隐蔽行踪,容庆就打发了铃铛和车夫回京。就他一个人只身照料着身受重伤的苏小满。
今日出行,他也就掩了面目充当着车夫的角色。他一介贵公子多日来照顾一个伤患,想必也是辛苦,可是他在农家仍把苏小满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仅仅是熬药换药,就连端茶递水这些小事,眉宇间都不见分毫不耐。
由于房间有限,夏秀安只能和苏小满挤一个房间一个床榻。
“今晚就麻烦五姑娘照顾一下苏姑娘了,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随时可以唤我。”容庆将药碗收了,又递给苏小满一个蜜饯,起身对夏秀安道。
一直像个超大功率电灯泡还没半分自觉杵在房间里的夏秀安这才笑眯眯道:“容公子只管放心。小满的事就是我的事,万一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我会自行帮她;帮不了的时候,第二时间一定会叫你。你就安心去歇息吧。明早一定会把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苏小满被调侃得满面通红,容庆却淡然若素,“那就有劳五姑娘了。”
待他一出去,夏秀安就点着苏小满的鼻尖揶揄道:“好了,大梁女子心目中的国民老公就这么被你给收服了。你这伤也是值得,以后你还得送给百变老妖怪一份谢媒礼才成。”
苏小满两眼星星点点,“你也觉得他人不错,是吧?我就知道我眼光不差的,何况我爹娘和大哥都非常喜欢他。所以以后你别再对他横眉冷眼了,好说今日他也救了你一命不是?”
“好好好。为了不让你再膈应的份上,我以后一定对他好言好语,你就别操这份空心了。”夏秀安给她掖了掖被,“已经吃饱喝暖,今日也累了一天,你就好好歇息吧。我去浣碧她们的房间看看苗大花的情况就来陪你睡。”
苏小满也实在累得不行,眼皮沉重得很,点了点头,便闭眼沉沉睡去。
夏秀安将桌上的灯火调得暗了些,方关上房门出去。
浣碧秋韵和苗大花住一间房,见窗上还映有灯光,就知她们没睡。她推门进去,只有浣碧在榻板上铺被褥。
“姑娘这时候怎么过来了?有事么?”见夏秀安进来,浣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
“我来看看苗大花的伤势。秋韵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浣碧忙把铺在榻板上的被褥又收了起来,“刚刚苗大花突然哼了两声,秋韵担心她熬不过今晚,心里有些害怕,才刚去请容公子了。说他医术高超,看能不能再帮苗大花诊治一下。我估计着容公子不会过来,才铺了被子准备歇息。”
夏秀安苦笑,秋韵分明是不相信她的半吊子医术,去请高人了。
也不怪她,和一个重伤之人睡一个屋,又不是多熟悉的人,若是半夜去了,一个从未经历过这些事的小姑娘自然会感觉害怕。
两人正说,门口已传来说话声,“容公子请,苗大花就住在这里。”
紧跟着秋韵就带了背着医箱的容庆进来。当看到夏秀安也在,秋韵有些胆怯地往容庆身后躲了躲,容庆则坦然一笑,“原来五姑娘也在这里。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这就回去。”
夏秀安自觉不能表现得太过小气,何况今日还受他救了一命。当下无奈道:“苗大花的伤势确实严重,我的半吊子医术不足以医治她。容公子能来再好不过。请。”
容庆笑了笑,也不推辞,径直走到床榻前,也不看苗大花被包扎好的伤口,只是给她拿了一会脉,方道:“五姑娘伤口处理得没什么问题,眼下她主要是气血两亏,如果不辅以外力,她肯定熬不过去。”
他示意秋韵搬一张小几在榻前,他把医箱放在上面,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包银针,“我现在给她施针,助她提气,再喂她一粒补血药丸,性命当无大碍。”
夏秀安顿时来了兴致,走上前去,“是施天玄神针么?”
容庆看了秋韵一眼,打开针包,“除了这式针法,暂时还没有别的办法。”
一提到天玄神针,夏秀安忽然隐约记起徐澜宁去北庭前好像对她说,他手中已有天玄神针二三式,他此去北庭想再为她寻得四五式……
她顿时一个激灵,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忘了?
怪只怪当时徐澜宁那呆货突然逼近她身,蛊惑的眼神撩人至极,是个女人都受不住他那摧枯拉朽慑人心魄的风情,一时意乱情迷把这么重要的话竟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徐澜宁真的肯把天玄神针二三式给她,这容庆又曾说只要寻得三两式就可以帮她除去花毒……
她不禁眼睛一亮,煞有介事的搬了把椅子在榻前,端端正正坐下,“那容公子请施针,我来帮你护法。”
容庆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确定要帮我护法?”
夏秀安脸皮也厚,“你施针时不是要运功么?为免被人打扰,当然由我来给你护法。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人中途打断你让你岔了气,导致走火入魔。”
幸得容庆脾气好,换了旁人,早把她打将出去。
“也好。这次施针与上次给你施针略有不同。需要安静。秋韵,浣碧,你们先去门口守着,施完针后再叫你们。”容庆吩咐了一声,掀开了苗大花的被子,便开始凝神聚气。
浣碧有些担忧地看了夏秀安一眼,张口欲言,却叫秋韵给拉了出去。
容庆这次施针确实与上次给她施针不同,上次他是同时以气御三针,看着都费力。这一次,他只一手拿了一根三寸半缇针,一手六寸的员利针。
他先是将员利针轻缇轻入,从苗大花气海穴扎入。
平常的医者扎针,往往要求患者将身上衣物脱干净,一来方便找准穴位,二来,以免衣物面料阻挡了下针的力道。
可这容庆偏反其道而行,他根本不掀衣物,直接就将针扎了下去。虽然缓慢,位置却极为准确。而且那细长的银针在穿过衣物时无半分犹豫,分明是他对自己以气御针相当自信,完全忽略了那一丁点的阻力。
夏秀安不得不再一次暗叹,容庆能得医圣之名,并不似她之前对他的贬低,确实当之无愧。
容庆的动作极慢,两针交替,每一次下针,都似费尽了不少心力。几个穴位下来,他的额际已见微汗。而苗大花脸色也跟着退去了一些灰白。
夏秀安不敢打扰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看。
直到一刻钟后,容庆才收了针,也长舒了一口气。
夏秀安立即把热在炉火上的热水倒在盆里,接过他的银针泡在水里消毒。她边做这些事边一脸羡慕道:“容公子内功深厚,说是与习得天玄神针有关。难道学天玄神针之前,非要能修得高深内功才成?”
容庆再给苗大花诊了一下脉后道:“天玄神针讲究以气御针,并非所有派别的内气都可以御之。在第一式里,首先要学的就是内功心法。内功心法不成,此针法永远都无法施展。”
夏秀安有些失望,“原来真的要先有高深内功才能学针法。”她若想走这条捷径,看来是没戏了。
容庆给苗大花盖好被子,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天玄神针第一式,主要是教人如何修习内功心法。只有习得这种专门的内气,才可以用它御针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