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安不动声色笑嘻嘻地站起来,“你这孩子果然还是慈悲的。”
黑衣少年眼角抽了抽,把最大一碗元宵推到她面前,“你几岁?”
夏秀安没有回答他,而是指着那一大碗元宵吃惊道:“怎么给我这么多?你吃你吃。特意为你包的,还是你一个人享用吧。”
她把那碗元宵又给推了回去。
黑衣少年却一手相抵,她根本推不动分毫。
他直视着她眼睛,“你几岁?”
夏秀安一副无语地样子看着他,“姐姐今年二十有三,小兄弟大概十五六吧?怎么,称你一声孩子让你不舒服了?”
想来,她只在前世的年龄上对他有压倒性优势。而此时,她绝不能露怯,不然,恐怕她今晚就休想走出这间屋子!
他黑瞳里尽映着她的身影,“我不信。”
“为什么要不信?就因为我长了一张显小的脸?”
黑衣少年默了一下,冷不丁道:“还有,我今年二十,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
夏秀安长长“哦”了一声,“知道了。二十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多吃点。来,姐姐给你多夹几个。”
既然推不动,她赶紧用筷子迅速往他碗里夹。黑衣少年把筷子往前一挡,抬起漆黑的眼眸,“三十个,你让我一个人吃?”
夏秀安扬眉一笑,“怎么可能?我最多吃五个,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她笑得春光浓艳,白皙的脸蛋儿被屋内的炭火温得犹如一片桃花般的粉,两排睫毛小扇子似的一动,一动。小巧挺翘的鼻,丰润的唇粉润光泽,格外的甜……
整个屋子都似被她笑里的热力感染,瞬时让人脸上都跟着发热。
黑衣少年垂眸,手上筷子却依然稳如泰山地抵挡,“我不是饭桶,我们一人一半。不急,可以慢慢吃。”
一人一半慢慢吃?也就是说十五个元宵让她今晚吃完?夏秀安此时已认出他,大抵也知道他是何种人。心知这十五个元宵若不吃完,恐怕也是难以离开此地的。于是硬是装着一副热心的样子继续把元宵往他碗里强夹,“我个头小,肯定吃不完。你长身体,还是多吃一点……”
两人筷子在半空中胶着,推来搡去,结果,那元宵竟失控地飞了出去,一下子将小几上的一个小锦盒给撞翻在地。只听“啪”地一声,小锦盒被摔开,一个物件随即掉落出来。
夏秀安一脸歉意地跑过去就要捡起那物件,没想到在看清那物后,她不禁脱口而出,“怎会有块手表?”
自她在学长谢东晋的车祸现场莫名穿越而来,附身这具身体半年之久,她几乎已经接受现实。准备完全撇弃以前二十多年的生活全身心投入一个小庶女的生活而去为生存拼搏着。
可是在毫无预兆之下,一个明明只属于她前世时的现代化产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无异于在她平静的心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这一瞬间,仿佛那被她埋于心底深处的不甘给击中,她仿佛一下子忆起了以前的高楼大厦、汽车飞机、电视电影、手机手表等等各种各样的现代化产物。
眼前这块锃亮还在滴滴答答走动的手表似乎让她感受到那现代的生活以及那些熟悉的人物并没有彻底离她而去,她似乎还有希望回到以前……
她颤着手将那块男式手表放到掌心,那金属的质感,精密的面板,机械的震动,简单的数字以及背面的英文……莫不让她感觉那远去的世界就在这指尖一触间……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身后的问话把思绪震颤的夏秀安一下子拉回现实。其实她非常想问这东西哪里来,可是她不敢。在不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她实在不能走错一步。
“还以为跟我表姨家的一块玉璧一样呢,结果不是。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托着手表,心无城府地站起来,转身,把这块沉重的手表托到他面前,“还好,应该没有摔坏。”
黑衣少年眸光淡淡在她脸面上扫了一遍,随即把四指穿过表拿起,观摩着,“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一个……朋友从一座神庙里无意中得来的。”
“你这个朋友真不错。得来的好东西都会送给你。”夏秀安随意夸了两句,没敢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再次把话题引回来,叹气道:“时间也不早了,恐怕家人着急,我还是先把黄皮子的伤诊治一下了马上回去。”
黑衣少年没再勉强她吃元宵,“嗯”了一声,便去打开了竹笼的门。
夏秀安把黄皮子拖出来一细看,原来小东西的两条后腿已被夹子夹断,给它接下骨,再用跌打损伤的药给包扎一下,恢复的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问黑衣少年要了一应的物品,便细心为小东西诊治起来。
黑衣少年把东西放下后,又认认真真坐在椅子上慢慢吃起了元宵。
屋里的静悄悄,偶有小兽的凄叫声。但它似乎知道夏秀安在为它治伤,不时用一双小眼瞅瞅她,不时又趴在那里哀呼不已。
夏秀安手下不停,眸光却温柔,笑道:“你个小东西好说也有些灵性,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被夹坏了呢?这次遇到我能救你小命,下次再不机灵点,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好在我还懂一点接骨术,勉强能给你包扎一下,尽量保证你以后不成长短腿……”
“这位小哥哥呢也不是坏人,你只要不乱叫乱嚷,在你伤好之前,他一定不会饿死你……”
“还有,给你上的这些药性也只管三天。先好好呆着,三天后我再来给你换……”
黑衣少年听着她似飘荡在屋子每个角落里的絮絮叨叨,微垂的眼眸里隐现一丝温软,这分明是她在以激将的方式让他不伤这只黄皮子。
他充耳不闻似的继续吃着元宵,这元宵的味道确实也不错,外面糯软,里面香甜,嗯,有点像这自说自话的女子,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沁人心脾的一次。
“好,成了。”
夏秀安一拍手,把黄皮子抱进笼子里,一边收拾着零乱的物件,一边哑着声音笑眯眯道:“已经包扎好了,三天换药。这三天中你可别把它饿死了,到时候这小东西一定会向你报恩的。”
她把东西一一归位,又去厨房洗了手,出来,见黑衣少年默然站在灯光盎然的院子里,就要说告辞,对方已先开了口。
“我送你。”
夏秀安吓了一跳,面上却抬眉浅笑,“不用,不远处还有朋友在等我。被人看到恐怕引来闲言碎语。”
黑衣少年从树上取下一盏莲花灯,递给她,“路上照明。”
夏秀安不好拒绝,“那就谢谢了。”
她转身欲走,他冷不丁道:“名字。”
夏秀安有些懵。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背脊一僵,她若说出真名,这厮还不当场拿下她?
“西月。我叫蓝西月。”她笑。
“蓝姓在我们大梁很少见,你是东临人?”
夏秀安摇头,“我自小长在大梁,不知东临。”
黑衣少年低眉凝视,“嗯。三日后黄皮子等你换药。”
夏秀安暗舒了一口气,总算啰嗦完了。
等她从那小院出来,冷风一吹,方发现后背已冷汗涔涔。可见这仅是平静状态下的五皇子赵琮玉的杀伤力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