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轩一怔,“你要跟你二哥离开京城?到哪里去?”
“去江南我三姥爷家过年。这次来,也是顺便跟你们道声别,这一去恐怕也是要呆上个把月吧。”
“秀安,我记得你三姥爷家在钟陵,此去也要好几天,舟车劳顿的,你的身子骨受不受得住?”苏小满关心道。
夏秀安笑道:“没事。记得小时候也经常去那边玩,有时候一年去好几回,也没觉受不住过,现在大了,就更不用说了。”
隐约间记得原主非常喜欢住在钟陵的三姥爷。三姥爷时常夸她长得跟她姨娘胡芷烟一般灵秀动人,只是性子不同。三姥爷待她也好,常嘱咐锦绣多带她去玩……
“也好。有你二哥在,想必他也会好生照顾你,我们也就不担那份空心了。景轩哥哥就只盼你在钟陵别又惹事生非,好生安安静静地那边过个清静年吧。”
几人都是随性的人,离别的话交待的话说了一些,便转到了其他的话题。
抽个空子,夏秀安把苏小满叫到一边揶揄道:“快说,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让你的神仙公子对你温柔有加?可要说老实话,不准敷衍我。”
苏小满羞得满脸通红,“我哪有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不过是给他做了一个荷包,他赞我心灵手巧……”
“就这么简单吗?之前我还担心因为他的身份,你爹娘和你大哥都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可今日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已经默认了容庆。你是怎么办到的?还是容庆自己主动上门来提了亲?”
“不是我办到的。我大哥怕我一个女孩子太过主动吃暗亏,特意征询了我爹娘的意见。爹娘他们一商议,认为容公子虽是西楚质子,但来大梁已十六年之久。如今西楚仍对大梁称臣,既然皇后都能是西楚人,我爹说一个侯府的女婿是西楚人又有何妨?何况他还是名满天下的医圣,其人品德行自不在话下。我爹说只要容公子对我有意,这桩婚事他不会反对。”
“那容庆的态度呢?”
苏小满迟疑了一下,“他说上次在梅林只想到他医者的身份,冒犯了我,心里颇是愧疚。如果我真的很在意的话,他愿意对此负责,只要我不在意他质子的身份。”
“你思慕他多年,又得到家里人的认同,巴不得他马上成为你的夫婿,岂会去在意他的身份?”夏秀安笑道:“看来他还算是一个比较有分寸的人,能顾及你的闺誉,不愧是医者仁心。”
“所以说秀安,你以后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客气一点?你不知道,你刚才对他那般模样,可吓坏了我。”苏小满怕怕地拍着胸口。
夏秀安赔笑,“好好好。刚刚是我不对,以后我见了他,一定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毕竟将来是要喊姐夫的人,不会再对他出半句恶语。这样你满意了吧?”
苏小满捶了她一下,“你这小蹄子贫起嘴来也甚是讨厌,就是不知到时候哪个倒霉蛋把你娶走。”
夏秀安也胳肢她,“娶我的就是倒霉蛋,娶你的就是神仙公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女互相取笑着打打闹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在一起玩耍无拘无束的时光。
到酒席备好的时候,南平侯也回来了。他看到容庆,竟是一副老丈人看女婿的神情,甚是开怀的样子。
席间,几个男人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而这江南的厨子准备的饭菜确实清淡又可口,在裴氏的监督下,夏秀安踏踏实实吃了两大碗饭外加不知被裴氏奉了多少进肚的菜肴。
这种家宴简单又温馨,欢声笑语,确实很有家的味道。
看到苏小满幸福的笑脸,夏秀安暗地里又是羡慕又是安慰。女孩子能生长在这样一个和睦又开明的家庭里,还被家人无限宠爱着,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尔虞我诈,将来嫁个帅气又温柔的丈夫,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母慈子孝,幸福安康,一生也就圆满了。
天色将暮之时,因为还要去看平安,用过饭后,夏秀安没敢多加逗留,便先告辞了出来。
她的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就有人在车外说道:“夏五姑娘还请留步,容庆有一事还需说与你听。”
夏秀安没想到他会跟着出来,唤停了马车,撩开帘子,“容公子是想和我说心疾的事?”
华灯初上,容庆静静站在灯影里,青衣墨发,孤影斜长,让人几疑他只是个虚幻。
“没错。夏五姑娘要出京一个月,这事我如果说得越迟,对夏五姑娘的身体越不利。”
想到马车是南平侯府的,为免惊动侯府的人,夏秀安只好下了车,正准备吩咐马车先回去,容庆却道:“让你的婢女坐车上,马车慢行,我和你边走边说,不影响你去晟郡王府。”
这个法子也行。
“昨日在皇宫里,我欠了五姑娘的一个人情。我只是一个医者,五姑娘既然答应拔箭,想必也是对我有所求。开始我还以为五姑娘是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我帮忙,后来在你的心疾发作之后,我方知你的心疾不是心疾。”
没想到容庆竟甚坦诚,开口就直奔主题,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夏秀安一怔,看着他干净的眸子,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什么隐藏的东西来,结果让她失望了,他能一瞬不瞬任她盯视,无一丝心虚和躲闪。
她心底里略微对他有一些改观,“心疾不是心疾,那是什么?”
容庆静静道:“是毒。”
夏秀安心里一紧,“你知道是什么毒?”
“昨日我还不知道。可是今天上午我去了一趟回春堂,问了教你医术的张大夫,是他告诉了我。”
夏秀安皱眉,“这就奇了怪了,你怎么知道我跟张大夫学医?”
容庆眸子略有黯然,“自然是苏姑娘说的。”
夏秀安释然。
“我想老实跟你说,若是别的什么剧毒,我或许有办法帮你解。可是茯夷花毒……”容庆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可解。”
夏秀安腿子一软,“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容庆侧身难过地看着她,看着她瞬间惨白的小脸,失去血色的嘴唇,“我知道我的这个结论对你来说很残忍,说不定一直以来你都抱着找到医圣就能解毒的希望。可是我不得不实话告诉你,茯夷花毒谓之天地间至阴邪之奇毒,即便我用尽所有至阳之药,都不可能帮你将此毒解去,只是凭添你的痛苦而已。”
“不可能像你说的这般绝对!张大夫就曾告诉我,他有一种特殊的法子可以帮我解毒。你不行,就不代表别人不行。”夏秀安说得有些尖锐。
容庆盯着她,似乎非常不想打破她心底里的幻想,可是幻想毕竟是幻想。如果不早日让她清醒,受害的也只是她自己。
“如果我告诉你,张大夫的话只是让你安心不那么绝望呢?”
“容庆,我究竟和你何冤何仇,至于让你这般咒我,还背后编排张大夫的不是?你如此小人,不配为医者!”夏秀安大怒,不愿再和他说一句,调头就走。
容庆在她身后冷静道:“夏秀安,你一定要这般自欺欺人的活着吗?你是苏姑娘的好朋友,我咒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夏秀安明知他那番话的可信度极高,可是她心里的难过已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