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林子枫伤人,永靖帝心里也有了些数,起身道:“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容庆,你也随朕来。”
容庆看了跪地未起的夏秀安一眼,“如果是去救人,不若让夏姑娘搭把手。”
永靖帝不耐地挥挥手,“准了。”
一行人才走出林贵妃的寝殿,就见青鸾宫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当中一人躺在担架上,血染白玉地板,脸白如纸,一动不动。
另外其他的人她都不识,偏里面还有个身着绿色官袍的徐书呆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倒是份外惹眼。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徐澜宁也隔空望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似乎对她有何不满。
夏秀安也懒得多理会他,只是隔着人群一看这阵势,就知这位贤妃娘娘也不是个善茬——林家人伤了她熊家人,明知林贵妃有伤在身,她还特意把人给抬到青鸾宫来,分明是想跟林贵妃对着干。却不知这位贤妃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能让她这般不把林贵妃和林家放在眼里?
大理寺卿熊丙瑞一见永靖帝出来,立即悲嚎着跪伏于地,“微臣请皇上为小儿作主……”
转而又指着肇事者林子枫,怒目道:“此凶徒光天化日之下杀朝廷命官,恳请皇上立即下令抓人。”
宫人搬了把椅子给永靖帝坐下,看了眼担架上无声无息的人,对容庆和夏秀安道:“你们两个先去救人,一定要还熊大人一个活的儿子。”
容庆和夏秀安这才穿过人群,走到熊政虎面前查看他的伤势。
“林都尉,朕不是让你协助徐大人去查案,怎么跑去军器监杀人了?”永靖帝问。
“这事不能怪林都尉,是熊大人不配合微臣办案,所以才起了冲突。”徐澜宁代林子枫解释,并口齿清晰的将发生在甲坊署的事没有任何添加的一一说了出来。
“徐大人,照你这么说,我儿不过是开门晚了些,罪不至死。更何况林都尉还踢塌了甲坊署的大门,分明是蔑视我大梁的官衙。这等行为不端的人,我儿又为护甲坊署安全,要拿下他也是理所应当。请皇上明断。”熊丙瑞一张老嘴甚是会辩,仅扣一条林子枫踢塌署衙大门的罪,就可叫林子枫吃不完兜着走。更何况他还杀了人。
“熊大人,在我未踢塌署衙大门前,徐大人和郭大平他们已在门外吹了很长时间北风。公文上午就发到,他不按时开门让徐大人查案,分明是心里有鬼。如若我不破门而入,难道要等他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再进去不成?”林子枫也不示弱,一下子就揭了熊政虎的老底。
熊丙瑞大怒,“好你个林子枫,在圣上面前也敢血口喷人!我儿坚守甲坊署十年,从未出过差错,你这一来就说他搞鬼,你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他清白,老夫定要跟你拼命。”
那边吵成一锅粥,却不影响容庆救人。
只见他诊了一会脉,才命人剪了熊政虎的上衣,随即拿出一包银针,也不动他伤口,而是手法非常稳健地在他周身接连扎起针来。随着针尖的震颤,那些明明在往外冒的血竟神奇般的渐渐止住,不一会便不再外渗。
夏秀安第一次看人用传说中的银针止血术,忍不住惊异道:“容公子,你这是什么针法?”
容庆手上不停,脸上仍一派温雅之色,“这是我天玄神针第一式中的野火。这种针法能把患者乱蹿的气血调顺归于经脉,只要患者能止血,命也就叫保住了一半。”
夏秀安直是咋舌,世间竟真还有如此神奇让人起死回生的针法?
在他一系列繁琐令人眼花缭乱的针扎之后,容庆才开始察看熊政虎的伤口。也不知他看出了个什么所以然,就起身道:“五姑娘稍盯着他,我去调配一下伤药就来,别让他自己抓挠伤口。”
而也就这么一会子时间,熊政虎的脸色明显已好转不少,说到抓挠,肯定也不可能,因为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转。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惊得夏秀安忙回头,一看是徐澜宁,不由一脸沮丧道:“还不是被容公子请来给林贵妃拔箭?”
“你跟张老学了几天医,自认很了不起了?”他的声音很低,恰好只在她耳边萦绕。
“我没这么说。”
徐澜宁在她身边蹲下来,“那容公子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少和他结交。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若不是想容庆为她解毒,她哪里会无故去结交这等俊美得过份的男人?夏秀安苦笑,“林贵妃没准备让我回去,说是要我服侍她至伤愈为止。”
徐澜宁点了点头,“恭喜。今后几个月都会在宫中繁花似锦地度过。”
这呆子是故意跑过来气她的吗?
他会不会用词?
夏秀安脸一黑,别开头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徐澜宁拍了拍她的肩,幽幽道:“如果你的心疾犯了,这般晦气还需要人照顾的人,想必林贵妃也不甚感兴趣。”
夏秀安被他拍得肩胛发痛,闻言更是生恼,回转头皮笑肉不笑道:“皇上那边都快被那帮老臣吵翻天,你还不快点过去为君分忧?”
原来就这么一会时间,不仅京兆尹李炎被请了来,连刑部宋进海宋大人也被一并请了来。另外还来了几个闻讯赶来的老臣。
这林家和熊家在京城都是根基深厚的勋贵世家,如今出了这等事,如果再当成一般的刑名官司肯定不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非就看两方势力打架而已。
以永靖帝的性情,此时竟让一帮老臣在青鸾宫吵成一锅粥而不阻止,恐怕是想借此看一看两家势力究竟与哪些人挂钩。
皇帝不急,他这个六品司直急什么?
徐澜宁忍不住眼眸斜斜飞起,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你现在真丑。不过甚好。”
夏秀安恨不得把他俊秀得不像话的脸面踩在脚底来回摩擦。
徐澜宁在她愤然的注目礼下又挪去林子枫身边当背景板。
“刚才徐大人过来和你说什么?”容庆这时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又摆了几个瓶瓶罐罐。
“没什么。他说昨晚脑袋不小心让门缝夹了一下,想让我帮他治治。”夏秀安接过他手中的托盘,“我该怎么帮你?”
容庆忽然拉住她,盯着她的脸面,皱眉,“你的唇色脸色都很难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他不提不觉得,经他这一提醒,夏秀安顿觉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开始凶残地袭来,毫无征兆的。
虽然疼痛,却不失一个她离开皇宫的好机会。
她当即把托盘摔了出去,上面的瓶瓶罐罐被摔得一阵“叮叮当当”响,惊得那帮吵得不可开交的老臣全住了嘴朝这边看过来。
夏秀安捂着胸口一下子汗如雨下,眼看就要栽倒于地,容庆一把扶住她,“夏姑娘,你怎么啦?”
“啊,啊,我知道,她娘有心疾,她也有心疾,肯定是她的心疾犯了。容公子,你快点把她放下来,她的心疾一犯就会咬人,我上次就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至今伤口都还没愈合好。”徐澜宁像个白痴般边叫边跑过来,连拖带拽,一下子就把夏秀安拽到了椅子上。一副他很轻车熟路的样子。
夏秀安一边在心里细数他祖宗十八代,一边还要任他拖拽,脸色越发难看到极点。再加一身血污,特别是她之前用林贵妃的血故意把脸上也抹得乱七八糟的境况下,更让她看上去跟个鬼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