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抓住最紧要的一个片段——福贵和两个大汉扯了夏秀安的绣鞋再将她推入水里,渔网兜住,木杈叉入水底,死彻底后收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已明白,她现在似乎就是夏秀安,且身处水底,正在被人谋害中。
她蜷起身子,摸索着脚底的水草和泥沙,两手连挖,泥沙翻涌,待一个能容她身体钻过的泥坑出现,便以她娴熟的潜泳姿势凭借着夏秀安的记忆游得远离荷花亭。
她爬上岸的时候,回头看,夜色中,隐隐还能看到两个大汉一人一根木杈叉水底,稳稳站在荷花亭中。
天实在太冷,还一身湿漉漉地,西月不敢耽搁,搜寻着夏秀安的记忆一路回到绮罗轩。
绮罗轩里风灯摇曳,却不见一人。她知道,屋里的几个三等丫头都叫张妈妈给临时调去福寿堂,说是有贵客来,人手不足。两个贴身丫头秋韵和浣碧也被智商为负的夏秀安给故意支去厨房熬汤了……
推开门,屋里的炭火倒是烧得旺。
西月关上门,从柜里找出一身衣裳,脱了湿衣换上,随后拨旺了炭火,坐在旁边,一边烘烤着一头湿发,一边思索着莫名发生的这所有事。
“秋韵,你说这汤我们是端进去还是不端进去?”浣碧端着托盘和瘦削的秋韵自外面走进院子。
秋韵四下一扫,就知道几个丫头还没回来,而且五姑娘寝房的门依然关着,就撇了撇嘴,“你端进去给鬼喝啊?赵管事不是交待了吗?不到戌时不准叫人。现在虽已酉时末,但时间还是未到,我们端进去叫早了,恐怕就会坏了赵管事的事。”
“也是。今儿这事也算是为五姑娘做的最后一遭了,日后我们就可以调去二少爷的屋里……秋韵,说不定日后等二少奶奶一进门,我们这两个老人还可以抬个姨娘,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你个浣碧倒是想得美。赵管事交给我们这差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虽然五姑娘连说三门亲事都黄了不假,但是毕竟是夏家的正经姑娘。忽然之间就投水自尽了,我们这两个贴身丫头在众口之下恐怕也是要担些责。赵管事说是事成之后调我们去二少爷屋里,谁知道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特别是五姑娘的胞姐三姑娘,就算被五姑娘逼着嫁到郡王府,两姐妹之间生了嫌隙,可三姑娘素来心善,也极是爱护五姑娘这个妹妹,即便五姑娘娇纵成性,做了不少祸害事,三姑娘也是转眼就原谅了她。如果她知道她这个血亲的妹妹投水自尽了,少不得要折腾一番,也不知道赵管事扛不扛得住?”
“就三姑娘那脾气还折腾一番?秋韵,你不是在说笑话吧?那晟郡王什么东西?三姑娘嫁过去恐怕都已经自身难保,她还有力气回娘家折腾?你是不是把三姑娘看得太高了?”
“或许吧。其实要说这五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就是脾气大了些,大太太又过于宠溺她,不舍得教养,愈发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没了大家闺秀的温良娴静,知书识理,反而粗俗不堪,眼皮子浅……”
一听到说这茬,浣碧就忍不住四下看了看,稍压了声音道:“你说大太太为什么要这般无度的宠溺五姑娘?看看从大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大少爷二少爷还有大姑娘,大太太教得是多好,一眼就能看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偏偏对五姑娘娇纵无状,这莫不是在捧杀吧?”
秋韵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轻斥,“你别乱嚼舌根。五姑娘的生母可是大太太的胞妹,胡姨娘去得早,大太太是怜惜五姑娘这个没娘的孩子才过于娇惯,哪来什么捧杀?小心你的狗命!”
浣碧不屑地推开她的手,冷笑,“说得好听。那今晚的事又算哪桩?”
秋韵气得直跺脚,“你个死蹄子,你不要命了我还想要命,日后若再听你说这些混话,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说完,将浣碧手里的汤碗一摔,就飞奔出去一副焦急地样子大叫,“我去大太太屋里报信说五姑娘不见了,你去各房找五姑娘,一定要把动静闹大……”
“就你聪明,门都不推开就知道五姑娘不见了,等会儿来人看了,也不怕露出破绽儿……”浣碧边说边去推寝房门,不想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阴森森地站在门后,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而连滚带爬,“鬼呀……”
——
福寿堂里。
下人们撤了席,一众丫头婆子赶紧服伺着主子重新落座,新鲜瓜果糕点一一又端了上来。
大太太夏胡氏和老太太以及大姑娘夏兰安则继续陪着特意在尚书府用了晚膳的德昌侯夫人江氏说话。
“侯夫人,真是不怕你见笑,我们这五丫头虽然不是从我这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因为她姨娘去得早,所以平日里我也就对她多了些疼爱。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了,我家老爷总是责备我,说是慈母多败儿。我心里明白这个理儿,但是一看见那孩子,却是半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大太太夏胡氏说着就红了眼圈,旁边的妈子赶紧给她递帕子,劝道:“太太不必太自责,五姑娘做事虽有悖常理,依奴婢看,一切都是命数。您心地儿善,老天爷可是看在眼里的,再怎么着,这事儿也不能让您担责。”
“这位妈妈说得没错。夫人对五姑娘的疼爱,在这京城里,可是无人不知的。就是因为这样,谢家公子因为议婚一事闹得搬去青云观让五姑娘脸上不好看,谢大人和他夫人才甚觉惭愧。今儿我受他们所托上门说项,是希望你们能原谅谢寻风年轻气盛不知高低让夏家丢了脸面。再者也是看在你们夏家家风清正,不是不讲理之辈,我也就厚着脸皮来当这说客了。”江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