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话把云停堵死了。
云停看着云韶钻进马车,秋露很快又牵来一辆,心中复杂,难以形容。
本以为母亲犯下这样大错,整个侯府都没他们的容身地方。这段日子,以往笑脸相迎的下人面带鄙夷,热情周到的二娘避而不见,人情冷暖,饱受炎凉,想不到这时候却是云韶出面,帮了他们。
明明是她把娘弄成这样的,为什么,也是她来帮他们呢?
云停年纪尚轻,两种情绪剧烈交织着,胸膛起伏不定。
秋露将马车停在他面前:“停少爷,四小姐,请上车吧。”说完回到自家车上。
马车夫“律”的一声,车轮滚动,云停目送云韶的车驾远去,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
文殊院。
自上次温老夫子授课,云韶就没再来过。
进了学堂,典雅景致颇显陌生,她瞧瞧身上雪青色常服,暗想日后也许会经常用上,直到——嫁入端王府的那天?她微微摇头,前方有人打招呼:“云小姐!”
她点点头,这是学塾的规矩,往往不称什么“县主”、“郡主”,只称“小姐”。
那少女鹅蛋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年岁比云漪还小上一些,应该是丁班的人。
甲乙丙丁,按年纪划分,她在甲班,云汐、云澜在乙,至于云漪嘛,因为很早之前毁云韶的容事儿被传出去,便晚了一年入学,所以在丁班。
少女没想到她会回应,小脸立刻绽开笑容,迫不及待的冲上来介绍自己:“云小姐,你好,我叫赵玉,是今年刚入学的。”
“赵小姐,你好。”云韶礼貌回应,赵玉两眼呈星星状,热情地云韶有些吃不消。好在她的奴婢有事找她,云韶趁机走了。
结果这一路上。
“云小姐好……”
“云小姐早啊……”
“云小姐真勤快……”
诸如此类的溢美示好,直让云韶莫名其妙。
往日她在学塾,可没这般特殊待遇啊,怎么今儿个人人打招呼,莫非是昨晚中秋皇宴的事传出去了?那也不该这么快吧。
怀着疑惑走进教舍,又是一番热情待遇。
云韶走到自己的桌案坐下,很快,夫子入学,有些喧闹的教舍顿时安静下来。
蒋夫子环顾四座,皆已满了,只有云韶和她身边一个空位。他看见云韶微微一愣,这女学生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而且将近数日未来,今天怎么来了?
云韶碰见他的目光颔首致意,蒋夫子清咳两声,问道:“还有谁没到啊?”
最前排的江瑶素起身敛首:“夫子,谢姐姐告假了。”
云韶睨了眼旁边空位,想起这原来是谢知微的位置,她如今得皇上封赏,高嫁长孙钰,不来学塾也是情理中。蒋夫子摸摸胡须,翻开书籍:“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一上午的课业很快过去,云韶支着左脸,眼皮子直往下掉。
这些书册的内容她早已学过,如今再听一遍,枯燥乏味。
好不容易等夫子宣布下学,她长舒口气,连忙合上书册,心中暗暗想着早点让容倦提亲,要不然得被折磨到什么时候去。
她站起身,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哟,终于不装什么刻苦用功的才女了?也是,现在是郡主,又是未来的端王妃,自然不用再装模作样。”
云韶叹气。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毕竟,跟江瑶素从小较劲。
回头瞥了眼她,淡淡道:“江二小姐是在羡慕吗?”
“笑话,我需要羡慕你吗!”江瑶素不屑的撇开脸。
“既然如此,又何必摆出艳羡嘴脸。葡萄虽好,吃不到也不能说酸不是?”云韶说完,学堂中几个还未走的女子扑哧笑出声,见江瑶素恶狠狠瞪过来,连忙噤声。
云韶难得再搭理她,把书本扔给秋露,自往饭堂走去。
饭堂里人很多,有男有女川流不息。
文殊院是女学塾,这里的男学生是对面讲武堂的。讲武堂和文殊院一墙之隔,却都是京里名门贵胄的书院。文殊院收女,讲武堂收男,二者一街之隔,却汇集了大夏顶尖名流。
云停也在这里用餐,他坐在靠门窗的一角,一个人一张桌子,颇显孤单。
秋露捧来食盒,云韶努努下巴,意思过去跟云停同桌,忽然几个少年过去,将云停围住。
少年们身着雪青色常服,看样子是讲武堂的学生,为首那个一脚踩在凳子上,下巴昂得老高:“听说你就是皇上破格录用的云停?”
云停并没有回答,依旧埋头吃饭。
少年怒道:“把他的碗夺了!”
啪地声,两个少年夺过碗筷,狠狠砸到地上。
学堂人虽多,但并不嘈杂,且他们动作太大,很快引起众人注目。
少年身边的一个学子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哥几个今年就要进羽林卫了,识趣的吃你们的饭,少管闲事!”
云韶目光一凝,羽林卫。
原来讲武堂今年又有一批学子毕业,这些学子有的通过科考入翰林院、六部,有的通过武考,去的就是羽林卫、南北衙禁军这些地方。不过羽林军是天子之兵,选拔格外严格,印象中,每期参考者百人,往往只录五人,二十比一的录取额度,令很多人望而生叹。
云停看着菜饭洒在地上,静了片刻抬头:“陆子越,我并没有得罪你,你为何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
陆子越冷笑一声,看看同伴。他旁边的林期几人,都是这次经过重重考验选进羽林卫的。
少年们心高气傲,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得来的资格,还不如人家一句话,难免不平。
陆子越环臂道:“你得罪的不是我,是咱们讲武堂的同窗!大伙拼了命换资格,你倒好,靠个姐姐就出头,凭什么啊,就你这皮包骨,也能进羽林军?——你简直是侮辱羽林卫!”
秋露小声道:“小姐,要不要……”
云韶摇摇头,并不打算这会儿插手。
陆子越骂了一通,云停依然一语不发。
他火气上来,直接揪起云停衣领:“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男人,只会钻女人裙底,丢爷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