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一只蟾蜍趴在石头上咕咕叫唤。江瑶心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那蟾蜍样貌丑陋,看了一眼后立即收回。
云韶唇角轻启:“是啊,你会在乎一只蟾蜍说的话吗?”
江瑶心愣了两秒,醒悟她是以蟾蜍暗喻,大怒道:“好啊,你敢骂我是蟾蜍?”
“有吗?”云韶耸耸肩,无辜的看向昌平,像要向她求个公道。
这幅场面眼熟得紧,昌平郡主额角抽搐,突然就想起之前赏花苑的事儿。那时候薛桓作为新科榜眼被云韶一通抢白,自己也在她的威胁下改口,让薛桓背了黑锅。现在故技重施,她又有种被她算计的感觉。
但谁叫自己选择了她呢,昌平心头苦笑,面上强出两分笑来看向江瑶心:“江小姐误会了,云华妹妹只说蟾蜍,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云韶唇角轻勾,这个昌平姐姐历来是识时务的。转看江瑶心,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儿:“昌平郡主,您说话要讲良心啊,明明是她指桑骂槐,您、您……”
她连说了两个“您”字,昌平脸色登时淡下来:“江瑶心,你这是在说本宫愚昧,听不懂云华妹妹的话吗?”她的语气并不凌厉,江瑶心却瞬间清醒过来,忙道,“不不,是瑶心失言了,请昌平郡主见谅。”
昌平虽然只是个郡主,但皇室女眷中,是除了福宁公主最得盛宠的一位。而且她父亲昌武侯德高望重,尽管过世,在朝里仍有不少故旧门生,这位郡主是不可得罪的一位贵女。
眼见云韶有昌平撑腰,那股怨气是发泄不出来了,江瑶心恨得拧紧手帕,突然一个清淡的女声道:“你们在说什么,不如也讲给本宫听听。”
三女一同回头,只见黑暗中慢慢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江瑶心喜道:“庄姐姐!”
云韶暗道倒霉,跟着昌平屈膝行礼:“见过太子妃。”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庄清婉。她衣着华贵,脸上用了厚妆,狭长眉尾勾挑,愈发显出庄严。然而抹了再厚的脂粉,也压不住眼下淤青,还有那苍白如死灰一般的脸色,从黑暗里走出来便似厉鬼一般,可怖得很。
她看也没看昌平等人,包括凑到眼下的江瑶心也视若无睹。那一双渗人的眼珠直直锁着云韶,云韶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那迫人视线。
“庄姐姐,你来了正好,云韶这贱人——”江瑶心兴高采烈要告状,哪知刚说开头就挨了一耳光。她不可置信的摸脸望她,庄清婉面无血色,涂得丹红的嘴唇上下张合,“别、提、她。”
江瑶心一个哆嗦,立马退到一边不敢再说。
昌平皱了皱眉,敏锐察觉出太子妃和云韶之间有些不对劲,但她不清楚二人的恩怨,沉默站在旁边没说话。不过她不说,庄清婉却注意到她,轻飘飘看来一眼:“昌平,你可以走了。”
太子妃发话,昌平不得不从。
她临走时担心的看了眼云韶,谁都感觉得出来,太子妃就是冲她来的。
云韶还维持着屈身的姿势,感知到昌平目光,轻轻点头示意无妨。
今晚是中秋大宴,就算庄清婉有几百个胆子,也不会在今晚闹事。
昌平走了,云韶一个人势单力薄,江瑶心心里得意,哪知庄清婉一个眼神瞥来:“你也走。”
“庄姐姐!”她不甘唤道,但触到庄清婉冷冰冰的眼神,连忙告退。
长廊里,顿时只剩云韶和庄清婉两个人。
晚风呜咽,呼啸着穿过二人之间,庄清婉道:“你还敢进宫?”
云韶平静回道:“为何不敢。”
她虽低着头维系礼仪,但语调气势半分不输她。
庄清婉冷笑一声,悠悠然抬起手。
“你看——”她捋起袖管,纤细的小臂上青紫交错,“这一道是太子与本宫争吵时,误伤的;这一条是本宫摔碎瓷瓶划伤的;还有这里,这茧疤是被皇后罚默十遍女戒所留;还有这儿,是本宫自己弄得……这些,全都拜你所赐。”
她和长孙铭争吵日烈,前些日子向文太后告状不成,反被叶皇后教训一通。
那个向来端庄大气的母后嘴里,第一次听到“善妒”、“不贤”诸般词语。
庄清婉气得快疯了,想找太子,他避而不见,于是一气之下在手上划了十几道口子,想逼他现身也盼着他垂怜,却只换来长孙铭一句“疯了”。
那时候,庄清婉觉得自己真要疯了。
云韶对这些一概不知,只觉得庄清婉对她的恨,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那般,而是深入骨髓,恨不能食肉饮血。她不明就里,但也不会任由她作贱,淡淡道:“太子妃娘娘,云韶自问问心无愧,你要将这些归咎到我身上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真的有用吗?”
“呵呵,事到临头才来求饶,不嫌迟了吗?”庄清婉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冷笑道,“贱人,本宫告诉你,太子也好,九皇子也罢,你一个也别妄想!像你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只配那些发情的畜生,本宫要你在他们身下苟延残喘,日日饱受蹂虐与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韶没想到庄清婉堂堂太傅之女,能说出这等粗鄙言语,而且字里行间恶毒得惊心。她微蹙眉头,抬头看向庄清婉:“是吗?”轻勾唇角,她莲步轻移到庄清婉耳边,“若做得到的话,你尽管试试。”
轻描淡写的语气,蕴含了无限的傲慢。
庄清婉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徒然狂躁起来,她伸手去抓云韶,云韶早有防备,一个错身避开。
“太子妃娘娘,大宴要开场了,恕云华不奉陪。”
她迈步而去,高傲的姿态不减半分。
庄清婉恨恨看着那道完美的背影,嘶哑念出那两个字:“云……韶……”
*
另一头,容倦和昭阳经正门入宫。他们是皇亲,待遇自比其他人好很多,两人进去后被接上一顶软轿,昭阳趴在轿里,细白手指搅着发丝。
“容哥哥,你和云姐姐怎么认识的呀?”
“是像戏本里写的那样,一见钟情吗?”
“听说你们掉到悬崖下了,那里危险吗,有没有毒果子和吃人的野兽呀?”
“唔,昭阳也想骑马,可是父皇说昭阳太小了,不能做那么危险的事。”
小姑娘一个人自说自话,容倦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絮叨。昭阳撇撇嘴,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忽然有了主意,“容哥哥,你一直不说话,难道昭阳猜错了,你其实不喜欢云姐姐——那昭阳要去告诉福宁姐姐,她知道一定很高兴!”
提到福宁,容倦终于投来一眼。
昭阳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嘻,容哥哥,你还是很怕福宁姐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