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淑德一辈子,有什么用。
丫鬟爬床、妃嫔欺压,一手扶起来的皇帝废了她。
长孙钰道,“莫怪朕心狠,且不说你治不了六宫,便是你那位统率三军的兄长,朕也留你不得。”
外戚干政,古来有之,可他长孙钰想过没有,若非她云韶,兄长如何会助他,夺嫡时没有这军中臂助,哪轮到他登位。
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
“你想利用我召哥哥回京,好设下埋伏,杀了他?”
长孙钰含笑不语,温文尔雅的模样一时令她恍惚。
想当初,她就是被这笑容迷惑——瞎了眼!
“韶儿,你我总算有些情分在,你若肯劝你兄长交出兵权,朕也许……”
“做梦!”云韶冷笑,“当初对付四皇子,我把整个平南侯府赔进去,爹战死沙场,祖母抑郁而终,你欠我云家的何止这两条命?如今你还想要我兄长性命,妄想!”
素来温婉的皇后拔下发簪,长孙钰大惊退后,“你要做什么?护驾!”
旁人只知皇后贤德,长孙钰却知她有副好身手,昔年四哥死士围攻,她一人一剑挡在前面,二十三名死士无一生还,她的手筋也在那战中挑断,无法执剑。
云韶看着男人惊恐神色,目光轻蔑,“长孙钰,你欠我的迟早要还,虽然我看不见这天,但云家一息尚存,你休想安生!”
发簪狠插,血流如注。
好在是练过武的,云韶一击即中,没有承受多大痛苦。临死之前她的眼睛直直望着他,长孙钰心底发寒,避了开。
“钰哥哥,大姐姐这是死了麽?”
“死了,这下怎么办。如果叫云深知道……”
“别担心,还有妾呢,云深也是妾的哥哥……”
如遭雷击,云韶努力想去看清女人长相,眼皮却沉得要命。
她早该想到的,杜衡一战父亲全军覆没,必有内奸,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云家自己人。
是谁,二房还是三房?
云韶攥紧手指,意识陷入无尽黑暗,她这一生端庄贤淑、才德兼备,却活成一个天大笑话,她不甘,她不甘!
……
“小姐、小姐!”
“小姐醒醒,别吓金菊呀!”
“不能再等了,拿手信儿回侯府,就说小姐——”
声音戛止,云韶睁开眼,两个打小伺候的丫鬟齐齐愣住。
“小姐,你可醒了!”金菊扑上来哭道,“谢天谢地,我跟青荷姐姐都担心死了!”
青荷稍显沉稳,定定神道,“小姐,请您拿个主意吧,昌平郡主把四门封死,不让奴婢们外传消息,现下贵女们都在苑中侯着,那个、那人也在,还请小姐示下。”
“青荷姐姐,小姐才受了惊吓,这……”金菊欲劝,云韶淡静的目光在二女脸上一扫,问道,“现在什么年岁。”
二女面面相觑。
青荷道,“回小姐,今年乾正三十五年。”
乾正三十五年,是她十三岁那年。
云韶闭了闭眼,也就是那年她在昌平郡主府落水被外男救起,毁了名声,而后六皇子长孙钰求娶,她感激下嫁,全力扶持,最终落得自尽身亡。
“小姐,您还好吧?”
云韶转目,突地一笑,“为何不好。”她这一笑如云开月破,整张小脸都生动起来。
青荷心里一突,直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又见小姐抬了手,“去把那件苏绣曳地描花百褶裙取来,金菊,打水,我要沐浴。”
两个丫鬟虽有疑惑依言而行。
云韶赤足入桶,慢慢将身子沉下,暖流漫过肩头,她唇边溢出满意叹息。
回来了……
十三岁那年,正是一切伊始。
昌平郡主府,贵女们茶吃了几杯,糕点空了数盘,都有些不耐烦。窃窃私语的声音渐响,其中一个便是北安侯的二小姐江瑶素。
江家与云家历来不对付,两个儿女也有样学样。江瑶素看不惯云韶惺惺作态,云韶也厌她屡给自己找麻烦。此时云韶遭难,最高兴的莫过于她。
“呵呵,你们是没见着,那云韶被薛桓救起时浑身湿透,真是什么脸都让她丢尽了!”
“什么,竟是真的?可云家小姐不是会武,怎会突然落水?”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对薛公子一见钟情,施的诡计呢?”
“瑶素姐姐说得对,平日里看着温贤大方,哪晓得会做这等事。换了我呀,宁可死在塘子里也不叫陌生男子碰我身子!”
“她怎还有脸活下来……”
你一言我一语,多是幸灾乐祸。
这里边平日与云韶交好的大有人在,但一到落难,人人奚落,也真是人心不古。
屋苑门外,云韶制止了气得不轻的金菊,正要进去,突听得一个意外声音道,“各位少说两句吧,云韶蒙难已是不幸,我等身为世家女,岂可如坊间妇道人长短。”
这是谢知微,谢相爷家的独女,矜持自傲,美貌无双,与云韶并称京中才女。只因云韶出身将门,能文善武,所以夺了魁首的位置,这些年更是处处压她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