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城门后,马车驶进了陆洲城内,沿着城内最中心的主干道,顺着河水和垂柳,一路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
房屋便在小路的尽头,是一座从外观上来看都能感受到的高门大户。
天机门管理的可不仅仅是修真界,凡界也一样是天机门的管辖范围,所以在凡界,天机门也有自己的直属机构,打理着这些繁杂琐事,还有不同城内的地产等。
两旁人家的仆从听见马蹄声都纷纷望了一眼,见到马车驶入后皆是一惊。
他们在府里干事这么久,从未见到中间这栋房屋的主人,如今看到不免惊异。
“门主,公子,到了。”
天五敲了敲门,抱拳行礼。
如今夜色已经完全覆盖了天空。庭院里小桥流水,假山林立,也都纷纷隐入黑暗。
他们从马车上跳下来后,宗辞便径直去了后院的温泉里洗浴。
他躺在池边,静静地看着天空。
重生以后,宗辞从未有过心境如此开阔的时候。
先前在太衍宗,虽说不断说服自己不问世事,但到底还有未了尘缘。如今尘缘已断,便是没了念想,总算是能够安心一段时间。
前边的正堂,千越兮听完天一禀报后,面色存着些许犹豫。正巧宗辞出浴,带着一身未散的水雾走来。
“你有事想对我说?”
白衣少年鞠起自己半干的头发,随手坐到椅子上,想要在头上挽个发尾。
千越兮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手上的发带,轻轻将那垂到肩头的头发拢在手心里。头发的缺口处整整齐齐,丝丝缕缕般,柔和无比。
他心里还有些遗憾。少年乌发披散的模样更加好看,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懒倦。
不过好在,总能再长回来。
凑的近了,天机门主甚至能够闻到从少年松松垮垮衣襟里冒出的冷香水雾,将狭长的凤眼氤氲在朦胧里,染着如雾般的随意。
见他久久未答,宗辞敏锐地问道,“可是同我有关?”
男人喉咙一紧,声音沙哑:“是。”
少年脸上出现了后知后觉的了然。
能同他有关的事情,原本就不多,某种意义上来说,凌云和宗辞牵扯的事里,又能让千越兮露出这样的表情,想来也寥寥无几。
那日太衍宗广场之后的事情,宗辞也都没有去关注过。
毕竟就在那日之前,清虚子还将他囚/禁太衍宗主峰的溶洞里,不仅不听他的解释,还妄想将自己这个大弟子永远关在里面,只一遍一遍低声告诉他,要他听师尊的话,神色隐秘诡谲。
若不是清虚子如此,恐怕宗辞也不会如此坚定地立下脱离师门的决心。
之后宗辞下定决心斩断仙缘,叛出师门,料想一下也能想到清虚子该是怎样勃然大怒,修真界又该掀起如何惊涛骇浪。
可他是真的累了,只想把曾经那趣÷阁烂账斩断,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不想再有什么其他的牵扯。
宗辞低下头去,眉眼低敛,睫毛像是扇子般扑闪。
白衣少年这个样子,却是让千越兮心中的怜惜更甚。
男人修长的手缓慢地系好发带。比起第一次的生疏,这一次天机门主已经能够熟能生巧。
想定后,宗辞下定决心。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说到底如今也不过陌路人,说便说吧。”
经历了这么多,他倒是越想越通透。
片刻后,他听到了男人低低的声音。
“清虚子......在三个月之前,于太衍宗广场上大开杀戒,堕入魔渊。”
少年的瞳孔猛然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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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宗辞一夜未合眼。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种结局,有清虚子冷面拂袖对正道所有人说自己同孽徒再无干系,也设想过对方直接在他脱离师门后解释千年前的情形。
毕竟无论如何,成仙者入魔一事,只有宗辞一人为证,不足以取信大众。只有他在广场上当众承认自己入魔是实打实的,说是群情激奋也不为过。
这般算下来,清虚子当初清理门户,反倒还是为民除害。像清虚子这般偏执清高的正道魁首。定然不会允许名字上存在着凌云这么一个污点。
可宗辞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田地。
清虚子修的是无情道,全天下都知道道门魁首的无情道已臻化境,冰冷至极,那可是真正的太上忘情。比之宗辞这个硬生生被天命至宝带上去的半吊子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
清虚子厌恶入魔者,全天下都知道道门魁首曾经杀妻证道,最后又将爱徒斩于剑下,皆是因为他们入了魔。而入魔之人又会危害苍生,不仅没有包庇,反倒还大义灭亲,可谓大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