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奴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手比划着,“殿下说什么?”
“她脸上的疹子暂时不能消退也好。”
阿奴满面疑惑,打着手势问道:“殿下何以这样说?”
“这样,至少可以让她先躲过皇兄那一劫了。”
“殿下是说……”阿奴又看了一眼孟九思,打着手语不确定的问道,“她是皇上……看中的女子?”
黎王默默点了点头:“国色天香的美人谁不喜欢,皇兄自然也不会例外。”
“……”
那你呢,殿下你也喜欢她吗?
她想问,话在肚子里滚了几遍也问不出口,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失了生又失了声,身份低微的医女而已,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他就像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而她只是蝼蚁,一个不小心,随便哪个贵人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当初,他给了她银子埋葬了师父,还答应带她入宫,已是对她天大的恩德,她怎能祈求太多。
“嗯……”
这时,传来孟九思低低的嘤咛声。
黎王在听到这声嘤咛时,心瞬间掀起一阵欣喜,柔声唤她:“孟九思……”
“……嗯。”孟九思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只是她还是无法睁开眼睛,混沌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被人救活过来了,只觉得浑身又传来一阵痛意,禁不起呻吟出声,“痛,好痛。”
“阿奴,这怎么回事,她说痛,她在说痛。”
黎王脸上的欣喜在转瞬间被无措的焦急取代。
阿奴指了指孟九思被松狮犬撕破的衣服,示意她要脱衣为孟九思检查一下,请黎王先出去回避。
黎王稍稍平复了焦急的心情,沉默的点了点头,又眼神复杂的看了孟九思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待黎王离开之后,阿奴忙帮孟九思先脱去了外面的长褙,又要脱内衫时,忽一眼瞧见她的左肩上方有一颗殷红的桃花形胎痣,她顿时惊在那里。
“胭脂,她竟是……胭脂妹妹,她真的是胭脂妹妹……”
接着,她眼中涌出惊喜,激动,不敢相信的神色,手指颤颤的抚了抚桃花,往事在这一瞬间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她想起她和她,还有百合妹妹曾经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段日子太过灰暗,太过残忍,唯有胭脂和百合在那时给她带来一丝温暖,也唯有这一丝温暖才让她敢回忆过去。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以为这辈子无法再相见了,没想到她还能见到胭脂,还救了她的性命。
鼻子一酸,眼中发烫,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滴落到她的身上。
混混沌沌中,孟九思忽然感觉锁骨处一阵凉凉的感觉,似有雨点滴落下来,她努力想要睁开眼,也只睁开了一道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朦朦胧胧间,她好像看到了一朵海棠花,像是被风雨打湿了一般,娇弱堪怜。
她浅浅的从嘴里呻吟出一声:“海棠……”
阿奴蓦然一怔,嘴唇颤抖的动了一下,想像从前一样唤她一声胭脂妹妹,只是除了发出难听的啊啊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胭脂妹妹,你醒醒,我是海棠,我是你海棠姐姐,你还记得……”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眼睛里略过一丝悲哀的苦涩之意,既然决定来到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她就有了赴死的准备,何苦还要再与胭脂相认呢?
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侯胭脂又小,说不定连她这个姐姐是谁都忘了,即使能记得,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也早已经淡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略略平静了一些,继续帮她脱衣服,检查之后阿奴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还好,除了一些擦伤,并没被狗撕咬的伤痕,否则,很有可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很快,她便熟悉的帮她处理完伤口,孟九思终于睡的安稳了许多。
这一次,她觉得好累好累,好想一直在睡梦中不要醒来,因为这次过敏来势汹汹,牵动旧伤,待一觉醒来时已是四天之后。
孟九思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慢慢的睁开厚重的双眼,虽然还只是一条缝,但总算模模糊糊的能看得见了,映入眼帘是四角垂着香囊的红罗复斗帐,帐上还绣着精致的祥云纹图案。
她这是在哪里?
艰难的转过头,就看到离床头不远处,有一座古朴却又不失典雅的妆台,妆台的前方立着一扇半旧不新的织锦屏风,屏风上是彩绘的秀丽山水。
张张嘴,正想说话,只觉得喉咙又紧又涩又疼,一时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从屏风外传来一个清澈略带着稚气的声音:“黛黛还没醒吗?她都睡了整整四天了。”
听到这个声音,孟九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是阿愿,原来那个男孩子还惦记着她。
“你烦不烦啊,怎么又来了,恨不能一天三来趟,没醒,没醒,还没醒。”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很不耐烦,“等她醒了,我派人去通知你就行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呀,千万不要让她再受伤了,尤其是狗毛之类的,千万不要让她再碰到。”
“你若不放心我,把她接到你那里去就行了,真是的,还要劳动本公主来亲自跑到这闷死人的地方照顾她。”少女抱怨起来,“而且这件事都怨你,都是你害得她,我什么都没做,却被你连累的让黎王叔训斥了一顿。”
“好嘛,好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哼!”
“……”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孩子整天学得女子般蝎蝎螫螫的,也不知你师父是怎么教得你,到现在连把大刀都拿不动,真是个误人子弟的庸师。”
“你说我可以,不要说我师父,我师父都伤的那么重了……”
“他宋宸枫伤得重关我屁事,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省得在这里碍我的眼睛。”
“……”
孟九思听到这里愣了一下,原来阿愿竟是宋宸枫的徒弟,像他那样恨不得每天不吃饭不睡觉,十二时辰都要扑在承德司的人,如何还能有时间带徒弟?
阿愿究竟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宫里的某个皇子?
还有,宋宸枫伤的重,他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不行,不行,我还是看看黛黛去,否则我心中实在难安。”
正想着,阿愿已经蹭蹭蹭绕着屏风跑了进来,气得文熹在后面骂:“以后不叫你阿愿,只叫你婆婆愿得了,真真婆婆妈妈的要死。”
阿愿也不理会她,一进屋就看到孟九思好像醒了,他也不是太确定,因为她的眼睛肿着,实在看不大清是睁着还是闭着。
他走上前,低头定睛再一看,激动的一屁股坐在床沿,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切切:“黛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