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默了一下,沉吟道:“试一试便知。”
“也好。”阴贵妃默默点头:“你让她进来吧。”
稍倾,孟九思随着瑶华宫的宫人穿过重重长廊,大片万紫千红,最后走到了莲塘的水阁,入了帷幔就见到一个明艳华贵的妇人,她肌肤白皙,背光而坐,脸上蒙着一层青瓷般的冷光。
她连忙上前跪下行礼:“臣女孟九思参加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她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孟九思恭恭敬敬的抬起了头。
阴贵妃目光一滞,心里的某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很是刺痛,手不由的握了握,但脸上笑容未变,沉吟着道:“果然生了一副好样貌,起来吧!”
孟九思依言起身,阴贵妃又很是和煦的笑道:“本宫在这里召见你,就是怕你在宫中拘谨,你只当是在家里。”她甚是和蔼的冲她招了招手,“来,到本宫身边来,本宫有话要问你。”
“是。”
孟九思未想阴贵妃竟表现的如此亲近温和,心中不知她怀了什么样的心思,只能按耐住惴惴心情走上前几步,阴贵妃的目光又在她脸上绕了几圈,越瞧越觉得当真美的惊人。
不仅美,而且媚,即使最素淡的打扮也遮不住她的光芒,美如仙,媚如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
她对自己的样貌素来是自信,甚至是自负的,否则怎可能衣冠后宫,只是她再得宠,中宫虚悬已久,皇上也没有封她为后,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更重要的是,她得盛宠这么多年,并未生下一男半女,唯一一次有孕是在入宫之初,那时皇上夜夜息在她宫中,她承恩雨露怀了龙种,只可惜,宫中处处都是阴谋诡计,孩子在她腹中只待了不到四个月就中毒小产。
太医说她这次小产伤了根本,于子嗣上再无望了,这乃是她心中大结,足以让她惶惶不安。
后来,她将俪妃之子燕铮抚养膝下,这才渐渐有了指望,虽然燕铮是个极孝顺温和的好孩子,到底不是亲生的,心中始终意难平。
想到这里,她含笑的眸光闪过瞬间的黯然,随即又重新凝起和煦之色,颇为关切的看向孟九思。
“你在薛府的事,本宫也有所耳闻,生怕你受了委屈,心里存了芥蒂,这才宣你入宫加以安抚,谁知又让你受了更大的委屈,不过……福安公主就是个直肠子,想帮她女儿出出气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孟九思柔顺的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挂怀,臣女无事,不会放在心上的。”
“嗯。”她露出赞叹之意,点点头道,“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可曾读过什么书么?”
“不曾读过什么书,只些许识得几个字。”
阴贵妃笑着点头道:“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就很好。”又不无惋惜的叹道,“也是他薛家无福,和你退了婚事,将来还不知道是哪个有福的人家能娶你过门。”
孟九思忙欠身道:“娘娘谬赞了,臣女愧不敢当。”
阴贵妃似笑非笑道:“本宫觉着你好就是好,你不必过于自谦。”说着,扬起皓腕道,“来人啦,给孟家姑娘赐座。”
说话间,就有宫人端了一个铺着蓝色织物的月牙凳过来,孟九思拜谢之后坐在了阴贵妃的斜对面。
阴贵妃又道:“你难得来一趟宫里,就多留些日子,若觉得闷了,也可以去找文熹,她是个跳脱活泼的性子,整天叽叽喳喳的最爱说话,又与你年纪相仿,你二人一定相处得来。”
孟九思依旧保持了乖顺的模样,恭谨的道了声“是。”
表面虽平静,孟九思的内心已掀起一阵波澜,看来这是要将她扣留在宫中了,至于什么时侯能出宫,还能不能出宫,恐怕要看爹爹的表现能不能削减皇上对他的猜忌了。
想着,又心生悲凉。
枉爹爹在外保家卫国,对皇上忠心耿耿,却时不时的要遭人弹压诬陷,遭天子猜忌,以至于前世马革裹尸,青山埋骨。
思虑间,忽然“汪”的一声,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雪白的松狮犬。
孟九思因为对狗毛过敏,素来怕犬,听到这声狗叫就已经惊的一跳,汗毛竖起,还未等她避开,这松狮犬就狂叫着朝她扑来,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将孟九思撞倒在地,伸出爪子嘶咬着她的衣襟,很快,衣服就被它尖利的爪子划烂了。
孟九思跌倒在地浑身疼痛难忍,心中又害怕,但她唯恐在阴贵妃面前失了礼仪,并不敢叫喊,忽又转念一想,若她表现太过镇定从容,反空惹人怀疑忌惮,遂绻起身子,抬起双手护住了头,一边不停的打喷嚏,一边惊声呼救:“救命,阿嚏,阿嚏,救命——”
“……”
这是怎么回事?
素日里温驯的雪团怎么一冲上来就将人撞倒在地,还嘶咬人?阴贵妃根本未预料到松狮犬会变得如此凶悍,面露惊愕,霍然站起,大叫道:“快,快将雪团带下去!”
她只是想让孟九思过敏而已,倒不是想真的让雪团咬伤了她,就算要对付她,也只能暗地里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法子对付她,否则她何须借福安公主那个蠢货的手,以至于办砸了事情。
这下若孟九思在她的宫里被雪团咬伤,依皇帝多疑多思的性子,一定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畜牲就是畜牲,虽然训练过了的,发起疯来还是无法约束。
这松狮犬虽然个头不大,却养得极好,膘肥体壮,力气极大,又是小殿下的爱犬,也没人敢冒着伤了它的风险抓住它。
众人惊乱间,忽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喝传来:“雪团,还不给我滚一边去!”
“汪……汪……汪……”
雪团似乎很惧怕来人,这一声令下,哪还有半点威风凶悍,肥肥的身体一抖,差点抖出尿来,立马就松开了嘴,从孟九思身上跳下来,睁着一双来自灵魂深处畏惧的圆眼睛,冲着来人呜咽两声。
又转头看了看孟九思摇摇尾巴,示意来人,它并未咬伤她,只是撕烂了她的衣服而已,谁让她是个小偷呢。
来人哪里懂得这许多,也没心情去懂,她盯着蜷曲在地的孟九思,眼中火星直喷。
“文熹,你来了正好……”
阴贵妃终于舒了一口气,拂拂胸口正要命人将孟九思扶起来,文熹已经红着眼泪还未干的双眼径直冲向孟九思,揪住她的衣襟,一咬牙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孟九思,是你,是你杀了本公主的小绒球!”
“……”
孟九思倒没被狗咬伤,只是突然重重摔倒在地,浑身都疼,手上,脸上,脖子上有了一种异样的痒感,生怕打喷嚏喷到文熹公主脸上,她只能垂着头,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还未得及来解释,又听到文熹暴怒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杀了本公主的小绒球?本公主要杀你了,给小绒球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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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应该没有过敏这一说,文中用到也只是因为方便而已,勿要考究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