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伽蓝本就因为断根之事而无比虚弱,被软禁在宫殿内的事实又令她丧失了本能的求生欲。她没有向任何人求救,甚至故意遮挡了自己的气息。因此,殷九在无妖指引下见到伽蓝的时候,伽蓝早就断绝了生机。死亡本该是痛苦的,可伽蓝的死状很安详,那是她的解脱。
精致华美的绯色长裙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铺曳开,映衬着伽蓝娇艳无比的容颜,她死去了,却一如活着一般的美丽。那恬静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再昂贵的首饰,再精美的妆容,都无法掩盖她的纯洁。
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蔓延在宫殿的妖力乱流中,也在……凌琼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
凌琼回来了,在感受到爱人生命垂危那一刻,他急匆匆赶回了宫殿。
遍体鳞伤的天狐落在地上化成狼狈不堪的人形,拥抱着已经气绝的爱人,无助的哭喊着,失控的妖力与整座宫殿内的妖力乱流融合,如利刃割裂他的每一寸身躯,直到他血肉模糊,手臂都成了白骨。
凌琼还是不肯放开伽蓝。
本命妖火终于脱离了凌琼的躯体,包裹着凌琼和伽蓝,连带着整座宫殿。天狐之火烧了整整七天,那是不逊色于青鸾的净化之火的,美丽又冷艳的火焰。这一片茫茫火海,甚至连天雨都无法将其浇灭。
殷九现在都能清楚地回想起那场凄美的火海。
“凌琼被九瓣黑菩生打成重伤,而他抛下了决斗,返回了伽蓝身边。我是想把他交给天帝处置的,可他选择追随伽蓝而去。九瓣黑菩生也赶回来了,我就顺手将她抓了起来,把她永远封印在了轮回楼。”
殷九倚在楠木椅的扶手上说道:“自此以后,妖界的王朝,终结了。”
妖族成了一盘散沙,人族顺势而起,成为顺应天道的,新主宰。
这是天道意志下的必然。
无可更改。
殷九摊手:“所以,神药没有,毒药倒是有一株。”
九瓣黑菩生到底是妖灵们怨念的产物,还是伽蓝自身的恨意衍生,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就像没有人能够知道,伽蓝有没有在那段岁月里,爱上了凌琼一样。而菩生旧都没有了伽蓝庇佑,逐渐成为了孕育邪祟的原罪之境,它被天帝永远封印起来,再无人可入。
顾怜听完殷九的话,眉头紧皱着,无法进入菩生旧都,就意味着他想要救云薇的办法行不通。可他并不愿意就此罢手,伽蓝已死,九瓣黑菩生犹存,那么,九瓣黑菩生是否就可能知道如何衍生神药菩生?
问题在于,他要怎么去见见九瓣黑菩生。
求殷九帮忙是肯定行不通的。殷九在刚才的话中就透露出,他不会带任何人去见九瓣黑菩生的意思。不是殷九没那个本事,而是出于保护的心态。假设顾怜不识抬举执意要去,殷九八成会一脚把他揣进第十八层地狱的无间业火里,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尸骨无存。
而且,云薇绝对不会让顾怜去冒这个险,这也是个难题。
顾怜犹记得先生消失在地狱的无尽黑暗之中的场面,那隐约浮动的业火的威力,到现在还令他胆战心惊。那不是他能驯服的东西。
云薇俯身拜了拜:“谢过九爷解惑,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怜紧跟着与殷九辞行。
这次谈话两妖几乎称得上是无果而归。
乐斋的大门关闭,殷九却看着天际的圆月出了会儿神,似乎在想什么。
素知殷九心思的苏清婉倾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待殷九回头看向她,她才轻声问道:“九爷,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他们说?”
“我觉得那只小奶猫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我应当是在什么地方接触过他的。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殷九不卖关子,他一见顾怜,就能看出顾怜身上有他设下的封禁之术的痕迹,虽然封禁之术随着岁月流逝而削弱,但是只要一丝尚存,殷九就不可能看不出来。
怪就怪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过于久远,许是在那时的他看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他才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一时记不清。
罢了,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的。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的都去睡觉。”殷九抱着苏清婉起身往二楼浴室走去,苏清婉正想着殷九刚才那番话,根本就没留意自己被殷九抱去了哪里,哪怕殷九抱着她入了水中,苏清婉还没有回神。
殷九扣住她的后脑,情难自控地对准苏清婉吻了过去,按耐了这么久,总是能好好解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了,一个拥抱,一个轻吻,怎么够呢。
“殷九……”苏清婉完全理解殷九眼神中包含的深意,她这些天也是想殷九想得狠了,这时没了他人在场,就紧搂着殷九不放,“殷九……”
这边尽享软玉温香的殷大佬心情舒畅,而回家躺在床上的顾怜则磨蹭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把云薇往自己怀里抱了抱,他小声地询问着一路上都不曾开口的爱人:“云儿,你是不是因为伽蓝的故事,不开心了?”
“没有。”云薇蜷缩在顾怜怀中回道,“怎么突然这么想?”
顾怜拽过薄被将两人盖住,有种说悄悄话的错觉。我觉得你是在为了找不到菩生而难过,可我要是这样说了,你一定会把我赶出去。
顾怜说道:“殷九一开始就说那不是个值得开心的故事。可换个角度想一想,以前我们妖族也有过那么鼎盛的时期,妖族不比人族差嘛。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其实我和你也不过隔了万年光阴,这比起那时候,时间要短的多了去了。我们俩,也没有隔那么遥远的时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