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的云薇冷着脸,一丝不苟地勾画阵纹。
霁月见此,并没有放弃,又说道:“少年郎真是太惨了。刚知道自己八成被最钦佩的先生给耍了一道,还没彻底走出伤感,紧接着就是一晴空霹雳,又想起来自家先生早就挂了的事。如此离奇诡异的经历,戏文都不敢这么写,他不被劈的外焦里嫩才怪。”
云薇倒了杯茶啄饮着,依旧没给出回应。
“啊,我们阳光开朗的少年郎啊,你是如此悲伤,可是谁又能用温柔的双手粘补你破碎的小心脏呢?”霁月忽然咏叹起来。
云薇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顺手从身后书架抽出一本典籍。
“快瞧啊,这不是少年郎历尽千辛万苦给你淘换来的书吗?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以身相……呸,定当涌泉相报。”霁月锲而不舍,“可为什么在他最需要劝慰的时候,他却依旧孤零零一妖呢?”
云薇忍无可忍,将典籍拍在桌上:“出去!”
霁月听话的爬到了门外:“小孩子是要哄的,你这样是不行的。”
云薇脑仁疼。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云薇终于舍得开了金口:“我不会劝慰,我只会往伤口上撒盐。”
“这就是你不懂了。”霁月以一幅过来人的口吻道,“你怎么说怎么做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劝慰这一形式。你想嘛,少年郎孤身来到这里,身边别说挚友,就连个打架的仇人都没有。”
“他的不安和惶恐没地方排解,早晚是要出大事的。你应该最了解孤独无助的滋味,那滋味好受吗?”霁月道,“你都不喜欢,何况是本就那么爱热闹的少年郎?小薇儿,将心比心呐……”
云薇眼神微闪,似乎动摇了。
她有意往门外看了看,入目就是少年郎落寞又萧瑟的背影。
那背影仿佛与记忆里幼小的她重合。
将心比心吗……
云薇瞥了一眼霁月:“可以和他说上话的不止我一个,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劝慰?你比我更擅长这种事。”
“如你所见,我年纪大了,并不是很懂年轻人的心思。”霁月眼中就差把麻烦两个字写出来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像他这种老妖怪,还是更适合晒晒太阳舒舒服服地养养老。
简而言之。
就是老夫懒得劝。
云薇懒得揭穿霁月的小心思。
时间在一片雨声中流逝。
云薇看不进书,干脆就看着外面的雨幕,以及,门外的顾怜。
霁月似乎说了老长一段话,也累了,已经趴在龟背上睡了过去。
直到外面的小雨变成瓢泼大雨,云薇看着被打湿的顾怜,揉揉额头走出去,一手把顾石雕拉起来丢到屋内,她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扔在顾怜头上,语气生硬的说道:“把头发擦干。”
顾怜懵懂的抬头与云薇对视,发出略带疑惑的声音:“啊?”
原谅他还没从纷繁复杂的回忆中走出来。
云薇:“……”
小奶猫这是被雨淋傻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好像这两者也没什么差别。
迟迟不见顾怜动作,云薇不耐地催促道:“快点擦。”
顾怜委屈吧啦地拿起毛巾擦着头发。
云儿好冷酷。
云儿好无情。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给一个拥抱嘛。
云薇被看得头皮发麻,她尝试着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冷淡,不过收效甚微,她轻叹,道:“擦干头发,回去换衣服。”
小孩子淋雨很容易生病。
她并不想花费时间去照顾一只病怏怏的小奶猫。
顾怜从云薇的脸上读出一丝深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云儿似乎相当……嫌弃我。
顾怜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目露渴望地开口:“云儿,我换完衣服,你就可以给我一个拥抱了吗?”
云薇有那么一瞬间想把顾怜从屋里扔出去。
云薇觉得她还是让这只蹬鼻子上脸的小奶猫病死更好。
“要做梦,等睡着再做。”
顾怜一愣,哼唧唧的抱膝:“就抱一下都不行吗?”
他以前伤心的时候,他家的阿娘和阿姐都会抱一抱他的。
这一招有奇效!
云薇不为所动,她道:“你可以抱霁月。”
哪怕抱到地老天荒都可以。
顾怜心塞,抱什么霁月,他还是自己拥抱自己更好一些。
换完衣服的少年郎垂头丧气地坐在云薇屋子的软榻上,可没多久,他的双眼就直勾勾地看着研墨的云薇:“云儿,今天下雨,我们中午就吃不了外面的饭菜了。我可以拥有糖醋鱼吗?”
云薇刚好没多久的脑仁又开始抽痛,为了防止被她拒绝的顾怜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她没做多想就点点头:“你可以。”
“干锅鱼头也可以吗?”
“可以。”
“那酱炒茄子呢?”
“嗯。”
“我还想吃……”
“顾怜,你不要得寸进尺。”
磨人的小奶猫终于闭了嘴,云薇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静。
临近正午,云薇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厨房。
饭菜的香味很快就从厨房飘出,顾怜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上菜盛饭的重任,并不负霁月所望的给云薇盛了满满一碗番茄蛋花汤。
云薇看着自己盘子里面堆成山的素菜,又看了看米饭上的几片酱牛肉,迎着顾怜的视线,无力的开口:“太多了,我吃不下。”
“云儿,你吃得越少,胃口就越小。听我的,每天多吃一点点,过一段时间,你的胃口就会变大了。吃得多,长得壮。”顾怜一边说一边又把一筷子剔了骨头的鱼肉放到云薇碗里,“营养是很重要的。不然,你怎么去抵抗病痛呢?难道靠一身正气吗?”
云薇又怕顾怜扯出什么长篇大论,低头舀了一勺蛋花汤。
顾怜欣慰的点点头,十分豪气地灌了自己一大碗,他吃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云儿,我刚才又思索了一阵子,我忽然发现我虽然是先生的弟子,是他的学生,可我对先生的认知,十分有限。先生家在金陵,可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和金陵皇城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