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盘腿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还很有道理。
“可你不会抛弃云儿的是不是?你对云儿那么上心,肯定舍不得让她孤零零的住在这里的。”顾怜向霁月求证着。
霁月直勾勾地盯着天空,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顾怜的话。
可实际上霁月一个字都没有漏听。
他很喜欢云薇。
然而这种喜欢与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与男妖对女妖的爱慕,甚至于是朋友知己间的欣赏,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的一生太长了,任何感情对他来说都是转瞬即逝的羁绊,他不想被束缚。可是偶然遇到的云薇打破了他的界限。
他怜惜这个半妖小姑娘。
非常的怜惜。
霁月觉得一定是自己上了岁数的锅,不然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勾起了心底的某处柔软呢?老了,看不得虐的撕心裂肺的故事,只想着看看甜甜地情节,哪怕是齁嗓子的那种。
年轻时什么离散悲伤没有经历过,何必老了还要活得如此心酸?每一个善良的生灵,都值得拥有一场温馨美好的落幕。
顾怜这次是猜不到霁月在想什么东西了。
在他看来,无论悲喜,那都是一生。
既然是一生,倘若不尝尽酸甜苦辣,岂不遗憾?
少年郎的心性总归是与老年妖有所不同的。
顾怜看着院中的银杏树愣神。金陵皇城附近有一座妖山,山上种满了大大小小的银杏,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金黄的叶子就在秋风中刷啦啦作响,那是顾怜最喜欢听的乐章。
倘若云儿愿意和他一起去金陵玩就好了,他绝对要带着云儿去看妖山的秋景,美好的东西,是要拿出来与人分享的。
要怎么说服云儿呢?
云薇稍作休息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在门前走廊上发呆的顾怜和霁月,她略有好奇,但并没有去打破这份罕见的静谧。
如果这两只妖能够一直这么乖巧该多好。
云薇想到这里,忽然一怔,随即她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她啊,竟然是有闲心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莫不是被门口这两只妖传染了?
一年难得一见的笑意就这么消失了,且没有一个看客欣赏到。
顾怜忽然记起来自己约了小巷里的爷爷奶奶一起去戏园子,他摇醒了霁月,非常严肃的和霁月报备道:“我去听戏了。”
霁月被摇地头昏眼花:“你怎么不去和小薇儿说?”
“我怎么可以去打扰云儿干活?”顾怜满脸不赞同地回道,“霁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要趁我不在就进去打扰她哦。”
霁月:“……”
咱俩到底是谁老是去打扰!
少年郎你有资格这么说我吗啊?
顾怜去听的戏,恰好说的是昔日的金陵皇城,一个个戏子登台开嗓,或是扮演者顾怜熟悉的友人,或是咿咿呀呀的唱着他曾听过的传说,那些古老的人和事,被这些后人改编传颂,又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尽管可能会脱离历史的真实性。
可顾怜觉得这样也不错。
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像戏文里这些人一样,成为后人口中的传说吧。偶尔体验一下新奇的事情并不是件坏事。
他的先生曾这么告诉过他。
邀请顾怜的大部分老人家都是妖怪,他们或许并不强大,但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享受着生活。日子平淡却真实。
中场换人的时候,和顾怜同桌的老人家就打开了话匣子。
老年人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八卦的。
“怜哥是怎么认识小娇娇的呀?”
顾怜很懵:“小娇娇是谁?”
“哎呀,小娇娇就是带你过来的小姑娘呐。”
云薇是……小娇娇?
顾怜并不想笑,他只是觉得这称呼过于的亲昵,莫名其妙。
云薇怎么看都不像是和邻里关系好到这种地步的妖啊!
“大娘,您为什么要管云儿叫小娇娇?”
被顾怜的问题打乱了节奏,一众老妖怪陷入沉思。
对哦,为啥来着?
终于有一个妖想了起来,是霁月称为铁公鸡的老先生。
“来来来,我给你讲讲。”
那是云薇刚被霁月撺掇着住进现在的大宅子的事了。
云薇是悄无声息地搬过来的。
大家谁都不知道。
后来,云薇在大宅子内架起了阵,这才惊动一众妖。
云薇根本没有和其他邻居打过照面,一切吃穿用度都委托飞鸟少年送来。最后还是霁月烦得她没办法了,她才带着霁月出了一趟门。此时已经距离云薇搬进来足足有七年之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巷里的妖才知道他们到底搬来一个什么样子的邻居。云薇第一个遇到的邻居,就是铁公鸡老先生。
老先生一直觉得自家隔壁搬来一个喜静的大妖怪,总害怕有一天隔壁的大妖一个不高兴拍死他。见了云薇后,他才放下了那提了接近七年的老心脏。不过他每次见到云薇,云薇的脸色都很差,这让他一度又为了云薇的小命而忧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谁不心疼啊,所以老先生经常会送些补品给云薇。
不过他也仅仅是对云薇如此大方。
现在又多了一个顾怜。
霁月叩在他头上的铁公鸡帽子都快戴不住了。
等两家熟了,老先生就知道了云薇的身世,幽素君的女儿。
老先生觉得自己的补品没白给,怪不得一见面他就喜欢这小姑娘。幽素君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呐,恩人的女儿,值得。
小娇娇这名字却不是他取的。
在一个雷雨天,云薇去外面采购书籍,刚走到小巷入口,就看到一个刚化形的小妖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小妖怪见了路过的云薇,也不管认不认识就扑过来,抱着云薇的小腿不松手。
云薇只得把小妖怪送回家门口。
用牵着的。
因为她抱不动。
不过她也就敲了个门,给小妖怪留下一把伞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