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被殷九揽着腰身,她能听到殷九吟唱的乐文,然后镀金边的乐符从翻飞的乐谱中飞出,一如那日。
霎那间的失重感让苏清婉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等不适感消失,她已经随着殷九落在了昔日金陵皇城的街上。
殷九收回乐符弹指催动了时间的流动,他处在人潮中拉着苏清婉的手,笑道:“小美人,跟着九爷吃香喝辣去。”
“九爷,我也去!”
“主人,还有阿阴阿阳!”
一听有好吃的东西,季景云和阿阴阿阳顿时兴奋了。
这次有着殷九,苏清婉放心的四处看着,视线掠过风霓裳的时候,她看到风霓裳沉重的脸色。面对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故乡,风霓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警惕。
叶梧几乎是在时间流动的一瞬间,手脚迅速的从一旁的成衣铺买了一方丝质面纱出来,正给风霓裳佩戴。
“我的乐谱能够到达的小世界,不过是让乐谱重现以前的事情,并非真正意义的时空转移。”殷九给苏清婉解释,“这个世界上的小霓裳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一下子在人前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问题。”
殷九说着又抬手给风霓裳施加了一层幻术。
一行人到了一家酒楼。
季景云闻着饭菜和美酒的香气连路都不想走了。
白鹿连拖带拽的把季景云弄进了雅间里。
酒足饭饱,殷九又轻车熟路地去了另一家客栈订了几间客房,四间房间,除了和他共住一间的苏清婉,风霓裳和叶梧在一间,白鹿和季景云各一间。至于阿阴阿阳,殷九表示他们只要不来打扰自己和苏清婉,其他房间随意。
殷九的出手大方,高端客房的视角特别好,苏清婉打开窗户就能尽览金陵城最繁华的街道的全貌。
人来人往的金陵城,热闹不逊色于之后的江南。不过,她记得这个时候,此地应该很混乱才对。苏清婉这样想着,就看到了一队巡城的官兵从路上急匆匆跑过。
等等,这个正朝着对面酒楼而去的,不是霓裳吗?
他们才刚吃了饭菜吧!
苏清婉愣了一下,很快就在殷九饶有兴致的神色中明白了过来,那不是她认识的风霓裳,而是活在这个世界的本身的风霓裳。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了。
殷九倚在红木雕花的窗框上,对这种状况并不担心。
苏清婉偏头问:“这样……没事吗?”
殷九轻笑着靠近苏清婉,顺势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嗓音低沉又似乎带着一个小小的勾子:“小霓裳可不是一朵被风家养在温室里的天真的娇花,那可是朵睿智冷静的霸王花。相信她吧,她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的。”
风霓裳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去了对面的酒楼,她刚才才见到一个老熟人出现在酒楼内,因此她正暗中看着。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是谁,身份低微却仗着长姐入宫后受宠,以国舅自居的金陵皇城一霸,也是她的网下亡魂之一。此时这个男人正带着貌美如花的舞姬往三楼雅间而去,风霓裳垂眸想了想,估计她也该进了这家酒楼了。
风霓裳敢大摇大摆的来到这里,就表示她不打算自己动手,事实上,她今天来这里,仅仅是因为受到了丞相女儿的邀请,来赴一场女孩子家的小聚会罢了。
知道有好戏要开场,她怎么能不来凑个热闹呢?
特别是,这场戏,还是由她一手主导的。
所以她相当乐意接受丞相女儿的邀请,而不是像外人以为的那样,又是一次不得不来的应付。
风霓裳并不打算出手为曾经的自己即刻解决掉麻烦,虽然以她现在的实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手。
她以前是为了看戏而来,如今依旧是。
突然间她察觉到一丝邪气涌动,邪气流动的方向就是那个男人所在的房间。风霓裳抿唇蹙眉,她当然不怕邪气,但那邪气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监视对方的,也就是说,除了那时的她,还有其他人也想要了这个男人的命。
而且,对方八成也会通过邪祟之口知道她的事情。
两个风霓裳同时出现,任是谁都会以为是风家在密谋。
不过叶梧很好的将风霓裳的隐忧解决了。
大妖的力量悄无声息的包裹着邪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对方碾压于无形之中。
风霓裳倏然舒展开了眉心。
叶梧总是贴心的。
男人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内的风霓裳,尽管他没有认出来,他还是遵从本能丢下舞姬就要跳窗而逃。
风霓裳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手中长鞭优雅的起落,鞭上血红的倒刺深深陷入男人脖颈,一鞭改变了男人的去路。
一条死路。
鲜血喷薄而出,男人如同一块烂肉瘫软在地上。
舞姬捂着嘴瞪着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瑟瑟发抖,满脸惊恐,她呼吸困难,一时间竟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娇小柔弱的女孩儿,杀人就这么二话不说地一击毙命。简直比刽子手还要可怕。
素静的白色流仙裙和遍地的血色构成一幅凄美的景。
风霓裳擦拭掉长鞭上的血,勾唇轻声笑了笑,比起瞻前顾后的布局,这样痛快地出手,也不失为好办法。
她已经不是那个眼界局限在风家的小公主了。
雅间内发生的一切都在叶梧的结界下不被外人发觉。
叶梧按着风霓裳的吩咐,打晕了舞姬,将舞姬和尸体一同扔到了小姐们聚会的地方。小姐们正在兴奋地谈论着各自倾慕的世族公子,突然看到这景象,都惊叫起来。
风霓裳保持着淡漠的神情走过去看了看,随即她沉思起来,她的戏还没开场,入戏人就死了,这是谁做的?
丞相女儿让家仆用水泼醒了舞姬,想弄清楚原委。而舞姬环视间见到在场的穿着一身白色罗裙眼神冷凝的风霓裳,当下又惊又惧地就认定了杀人凶手就是风霓裳。
风霓裳淡淡垂眸看向了舞姬。
众小姐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风霓裳明明一直都和她们在一起,哪怕没怎么说话,可人是在的,哪来时间去杀人。何况那尸体的血迹还很新鲜,这人绝对是刚死不久。
操纵此事的背后主使人是把她们当傻子耍吗?
想让她们作证,也要拿出合理的假象啊。
一时间大家都过去安慰风霓裳。
也不知风家的小公主得罪了哪个人,瞧瞧这黑水泼的。
不管这些安慰是真心还是假意,在这件事上,这些小姐们都十分默契的选择了站在风霓裳这边。
“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丞相之女看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大小姐,在是非黑白之事上,却从不妥协,“霓裳小姐是跟我一路来的,我们不曾分开片刻,她如何去杀人呢?”
“就是。你说出实话,念在你有悔改之意,我们还能留你一条活路。哼,学什么不好,非学那信口雌黄的小人!”
风霓裳抬了抬手,屋内的议论声顿时停止,她颔首道:“多谢各位小姐为我仗义直言,我心领了。不过,这审问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不如把人交给我处置。我还真想知道究竟是谁,才能想出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陷害我。这般举动,他当真觉得风家继承人是没长脑子的蠢货吗?”
这是风霓裳最年少轻狂的一段岁月。
可风霓裳这番话也说得真心实意。
对方杀了人,至少该和她是一条线,这么做图什么?
当然是为了帮你摆脱嫌疑啊,毕竟究根究底起来,这人还真不是你杀的。另一边的风霓裳悄然离去,她并不介意帮一帮那时的自己,你舒服,我爽快,这样多好。
搞浑了一滩水以后,风霓裳和叶梧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风霓裳步履轻快,还有心情的给叶梧买一件新玉冠。
之后他们上了河边的一条画舫。
风霓裳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有闲心做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想了半天,才得出了一个模糊的定论。
人生没必要过得那么苦大仇深,及时行乐并不是坏事。
难得有机会故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