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母心知风霓裳决意已定,纵然担忧,却也默许了。
离开的路上,风母遇到了站在拐角处的叶梧。
风霓裳自然也看到了叶梧,她冷哼一声,率先走了。
“别介意,她啊,就是害羞了。”风母温和地开口,她轻声邀请道,“叶梧,你若是没事,能陪我走走吗?”
叶梧当然不会拒绝。
“知女莫若母,霓裳的心思很细腻,她是个重情义的,就跟她父亲一样。我和她爹当初救下了你,而如今她又认定了你,这也许就是因果吧。”风母道,“当然,你不是我风家的家妖,你要是不乐意结契,我们依旧不会强迫。”
“不要急着回答我,我们并不希望你一时冲动而应下。”风母柔柔一笑,“风家因为捉妖师的责任,让她一个小姑娘肩负了太多。说实在的,我和他都感到愧对霓裳。所以,我们希望霓裳找到一个真心实意的陪伴她一生的契妖。”
“捉妖师是个刀口舔血的命运,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要离她而去。可我们的霓裳,不该孤孤单单的活下去。”风母说道,“叶梧,你真的做好了觉悟,要追随她了吗?”
不单是为了报恩,而是出自心之所愿。
叶梧想,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风母已经预料到了风家即将遭受的厄运了吧。故而才早早的将最爱的女儿,托付了出去。托付给一个不被风家所束缚的他。
风霓裳一家三口是他宁愿豁出一切守护的人类。
他接触过很多有能力有本事的人类,可目前为止,也就风父风母和一个梁灼玉是他愿意真心去敬重的。
叶梧怀揣着某种隐秘的激动之情匆匆去找了风霓裳。
风霓裳正在夕阳下的湖边散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及地长裙,质地轻柔的裙摆在她身后开出了暖色的花。
叶梧的满腔激动忽然就悄悄平息下去。
那些话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呢?
陪伴本就不需要言语。
我的心意你可以不用知晓,我会用一生来证明我的心。
叶梧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
风霓裳停笔歇了歇眼睛,惊奇地道:“笑什么?”
叶梧回神诚实的回答道:“和小姐在一起就很开心。”
风霓裳一怔,飞快地低下头掩饰着自己泛红的脸颊。
殷九和苏清婉正好在门外路过,苏清婉听着屋内的对话,眼神不由自觉的温柔了下来。她忽然就想起上辈子不知在哪本书中看到的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这用在叶梧和风霓裳身上最适合不过。
晚上的时候,风霓裳沐浴完,挑了灯又将画卷铺展开。
这是仅有的关于以前的她的东西了。
千年的时光很漫长,漫长到足以物是人非。
风霓裳拿起画卷仔细抚摸着画上残损的页脚,灯火下她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她举着灯烛靠近了细看,随即伸手扣了扣卷轴的两边,将整幅画从卷轴上拆下。
风霓裳谨慎的将画像摆放在一边,她感受了一下布料的纹路,随后用指腹沾了些清水,涂抹在卷轴的布料上。
于是掩藏在画像底下的一排蝇头小字终得以重见天日。
要不是她素来心细,感觉出来残损页脚后面的布料非同寻常,或许这些字永远没有机会再被第二个人看到。
但是时间太久了,总有些字已经变得模糊不堪。
风霓裳念着上面她所能认清的字:“合乐……玉璃簪……百灵笛……画……信,尽数藏于七星琉璃……,依故人言,放置于城西宣樵山……像下。此生大限将至,无奈不可将其亲自交付原主,立此为凭,愿后世有缘人,得之,还之。”
字不全,可其中大意风霓裳能够明白,无非就是将死之人心愿未了,又怕后世子孙在长久的传承中忘却了此事,于是用了这样一种办法将心愿一代一代的传递下去。
有缘则得见。
按理说,风霓裳对别人的遗愿并不怎么感兴趣,可这次她竟是对着那行字思索了许久。合乐、玉璃簪、画和信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是这百灵笛却是她父亲爱不释手的乐器,当年双亲入葬时她就没有找到百灵笛,她一度以为百灵笛被毁了,然而它竟出现在了外人手中。
对方刻意将这段话和她的画像放在一起,意图就更明显了。假若风府的衰败是不可避免的命运,那么,她再次得知有关风府的消息,是不是也是命运的额安排?
风霓裳沉吟良久打了一道通言符出去。
方向正是越府。
越知云正躺在床上看着一本香艳的美人图,外面的窗户就响起来了急促的拍打声,他翻了身,难道是来了小贼?不对呀,没听说过哪个做贼的这么有礼貌的。
而且灯火下根本没有人影啊!
莫不是鬼?越知云手捧平安符,壮着胆子打开了窗户。
寒风险些将他吹成傻子。
飞进来的是一道符咒,还带着风霓裳的声音。
越知云觉得还不如让他半夜见鬼呢。
好在风霓裳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让他找几幅越清扬的字画送过去,越知云不敢耽搁,穿了衣服就跑去书房。别的东西可能不好找,先祖的书画要多少有多少。
越氏一族惊才绝艳的画师,后人怎么会不私藏大作。
越知云不清楚风霓裳突然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他找了几幅保存的上好的书画摊开,琢磨着要选哪些送过去。
越老爷从家仆口中得知越知云又去书房,怕越知云又瞎折腾,立刻着急的找了过来。通过大开的房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盯着书画看入了神的自家儿子。
这让已经在路上准备好怎么教训越知云的越老爷十分惊讶:老子的话稿都已经打好了,你告诉我你在学习?
是大彻大悟了也好,是抽风性也罢,越老爷很是欣慰的撸着胡子,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乐着走了。
浪子回头啊!
赶明天一定要去祖坟拜一拜。
越知云牙压根不知道他爹出现过,此刻他正沐浴在艺术的光辉下,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艺术美感的熏陶。
他祖宗不愧是他祖宗,瞧瞧这画技,瞧瞧这构图,瞧瞧这配色,妥妥甩现在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好几条大街!
越知云小小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一事无成啊有没有!
顿时觉得自己都不配姓越了有没有!
深受打击的越知云把书画归置好,失眠了一晚上,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带着俩黑眼圈积极的送书画去了。
风霓裳特意请了苏清婉过来。
苏清婉拿着书画仔细对比了一番,果断的得出了结论。
那行字,确实是越清扬的手笔。
风霓裳想着:当初她与越清扬交集不多,未必她的爹娘也如此。假如她的双亲早就料到了那一天会来,说不定会给她留下些什么。这样的话,她就有必要找到那东西。
可是城西宣樵山……像又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