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小女儿虽然已经变成了傀鬼,但是他们孙家身份高贵,怎么看,都是司徒家高攀了。
“司徒家的地位不比孙家,但也是祖辈传承下来的爵位,论及显赫,司徒家不比孙家差。可惜司徒家主懦弱,主母又贪慕嫁妆。两人一合计,就把庶子给卖了。”
“孙蔚年虽然爱慕那人,可那人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顾虑,但是孙氏夫妇千般保证,对方是自愿的。可当孙蔚年悄悄跑到司徒家求证时,那人正在买醉。”
这对孙蔚年而言,着实有些残酷。
她爱的人在深夜里买醉,昔日温润谦和的人一派癫狂的模样,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改变的?
只可能是因为她呀!
孙宜柔咬了咬下唇道:“司徒家那人,疯了吗?”
“不。孙蔚年把他的神志唤醒了。”殷九道,“孙蔚年为了治好他,阴差阳错的,却发现了当年炼傀的真相。由此,孙氏内乱爆发,这件荒唐的婚事,也就被人取消了。”
孙宜柔紧咬着牙关合眸。
待睁眼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街上。
孙蔚年撑着一柄红油伞行走在风雪中。
路过他们身边时,孙宜柔看清楚了她迷茫的神情。
所有的煞气都被浓厚的绝望之气覆盖着,孙蔚年行走在漫天风雪里,却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她的归宿。
“呀,这不是孙家主嘛,孙家主要去哪儿啊?需不需要我送您一程?”一个纵马而来的姑娘在孙蔚年附近停下。
孙蔚年听着小姑娘对她的称呼,忽然笑出了声来,笑声悲凄,她轻声细语的问道:“你认识我吗?”
“自然是认识的,孙家主,去年中秋佳节,我们在宫内见过的。你还帮我解开了一道谜题呢。”小姑娘犹不知情地看着孙蔚年,她说着说着小下声音,为何孙家主的神色不太好呢?是她说错了话,惹孙家主不高兴了?
小姑娘伸手在孙蔚年眼前晃了晃:“孙家主?孙家主?”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也驻足看着她们。
这也不怪小姑娘认错人,血脉至亲,虽然不是双胞胎,但是孙旖年和孙蔚年也是相像的。
“原来是孙家主,孙家主近来可好啊?”
“孙家主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孙家主,小店开张可多亏了您,咱说好了要来小店捧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您看怎么样?”
“孙家主,这大雪天,您穿的也太单薄了,这是我铺子里新出的披风,您就收着吧,全当那件事的谢礼了。”
孙蔚年被越来越多的人围绕,谁人不知孙家主保家卫国之功,何况孙家主为人谦逊有礼,堪称女子楷模。
此刻这些人的敬意和谢意都是真实的。
可这不对,不该是她听到这些话!
以往的与有荣焉都变成了她的枷锁,她身体开始颤抖,耳边的声音令她无比烦躁。这些人敬重的,爱戴的,都是她那个知情达意的家主阿姐,从来都不是她!他们不知道孙家有一个孙蔚年。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工具。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孙蔚年通红着眼扔下红油伞,冲破人群跑远了。
远离了这些人,孙蔚年才慢下了脚步,她茫茫然的看着四周,良久,她提步走进了另一条相对偏僻的街道。
谁知还没走多远,就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共撑一把紫竹伞迎面走来,男子将伞打得极低,孙蔚年下意识错开了脚步,却在看清楚了那个男子的容貌时,愣在了原地。
男子身着墨绿色的长衫,袖上绣着竹叶纹,看向自己身旁姑娘的时候,男子的眼神都是似水柔情,他正温言和姑娘说着一些近日来的奇闻趣事,引得一旁娇媚可人的姑娘频频掩嘴轻笑,不难发现两人之间情意绵绵。
孙蔚年转身看着他们的背影,分明没有阳光,她却觉得自己的魂体都快消散了。片片雪花落在她脸上,又被她身上的煞气消融,令她的脸色越发惨白森冷起来。
那对小情人被孙蔚年盯着,下意识回头,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张脸。两人的神色同时变了变,姑娘害怕的往男人身后躲,那男人小声安抚了两句,就自己走过来。
男人又是尴尬又是敬畏的低头拱手问安,而后小心翼翼的站着,他今日大闹一番,毁了和孙家的阴嫁,孙旖年就算性子好,恐怕也见不得他转头就和别人亲密有加。
“你觉得愧疚?”孙蔚年勾起嘴角,眼神冷得像是冰渣子,她道,“既然觉得愧疚,你又打算怎么补偿?”
姑娘见势不妙,急忙小步跑了过来:“孙家主息怒,我和他自小相识,私定终身,退婚之事实在情非得已,并非他一人过错,孙家主要是想罚他,小女愿意替他承担。”
这算什么,她欺负他们吗?孙蔚年觉得好笑,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她对着那柔弱的姑娘道:“你的诚意呢?”
姑娘不懂孙蔚年的意思,她闭了闭眼,心道此事必定不能善了,于是她推开挡在她身旁的男人跪了下去,不断的磕着头:“孙家主,请您放过阿岚吧!”
司徒岚便是司徒家三少爷的名字。孙蔚年早就知道他叫什么,但是她也从不奢望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姑娘已经磕青了额头,孙蔚年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实际上,这个姑娘又有什么错呢?
孙旖年的气息逐渐靠近,紧随而来的,还有孙旖年的声声呼唤。孙蔚年抬头看向远方,只见人迹稀少的街道尽头,孙旖年披散着长发朝她跑来,天寒地冻,孙旖年身上着了一件单薄的袭衣,外衫的衣带都没有系上。
孙旖年不避讳任何人惊疑的目光。
然而孙蔚年就这么看着她由远及近,脸上再无笑意。
她心中有怨,有恨。
可她知道这些怨恨不该朝着孙旖年发泄,孙旖年不清楚当年的事,孙旖年那么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