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是个夜晚,月黑风高的,敌军搞了一场夜袭。她一路护着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尽管我不用她保护也能平安过去。可是这个情分我承了。于是我告诉她,来日我一定会还她。后来,她果真来找我了。她哭着哀求我救她的妹妹,我却救不了。”
“复活一个人本就因违背天道而困难重重,但我并非做不到。问题在于,孙蔚年死了太久了,尸身都已经腐烂,魂魄又被人炼成了傀鬼。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鬼君,都不可能让孙蔚年死而复生。”
殷九说到这里的时候,语调怅然。
“孙蔚年并非因你而死,你不必愧疚。”苏清婉能够想象到当年这件事对意气风发的殷九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以致殷九如今提起此事都有所感伤。
“自然不是我杀的她。”殷九颔首,“以前的事情,我早就释怀了,你也不要太上心。我想起她,是因为孙宜柔持剑时有几分当年孙旖年的影子。”
苏清婉还是抱了殷九一会儿。
殷九带着苏清婉回到入口的时候,风霓裳和孙宜柔早已进去了,剩下一个季景云在等他们。
祖陵内,孙兀妄和孙宜柔跪在地上。
孙宜柔眯着眼问着他们:“你们都说关外孙家是从我家分出去的,为何孙家手札没有记载?”
“你这可问错了人。”孙兀妄开口道,“是你爹拿着你们家的家谱主动寻上门来,要是不他,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我还和你们一家子有这么大关系。”
孙宜柔道:“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
“这就奇怪了。你难道不了解你亲生父亲的为人吗?”孙兀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孙宜柔沉默。
她父亲不是一个没有继承阴阳眼的寻常人……吗?
而且在她印象里,她的父亲或许贪生,但是这也没有理由促使她父亲主动找上关外的分支。她父亲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他不是个热情的人,也对孙家的家事漠不上心,他又有什么理由干这种事!
“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孙宜柔起身看着孙兀妄,锐利的目光简直能把孙兀妄盯出一个窟窿,“我爹确实和大伯的关系不算好,你休想用这一点离间我们!”
“我们为什么要骗你?”孙佳荣反问道,“一开始就是你爹主动联系的我,他安排我嫁给你大伯,又告诉了我们阴女炼傀术。不然,我们何必千里迢迢而来?”
这个答案让孙宜柔愣在原地。
她不解,她愤怒。冷静下来之余,孙宜柔又觉得是这两个人都在说谎。可是眼瞧着这两人用如出一撤的怜悯目光看着她,孙宜柔平静下来的心又动摇了。
孙宜柔紧抿着唇,攥了攥手,才开口说道:“我爹他没有动因,你们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们的空口之言。”
“动因?”孙兀妄嗤笑,“这我哪知道,或许只有他清楚。”
孙宜柔放弃这个话题,转而又问着其它的事情。
孙兀妄倒也是配合,问什么说什么,也不避讳外人。
关外孙家的第一任家主其实是某位先祖在风月之地留下的一个私生子,那位先祖血统纯正,留下来的后代也继承了一只孙家的阴阳眼,关外孙家借此发家。在关外很是吃得开。哪怕到了现在,关外孙家在另一个小国,也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家族。
而孙宜柔的爹爹孙安良,就是在六年前找上了他们。
孙佳荣嫁到他们家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若是这些话属实,孙安良的确在这件事情中出了不少力。
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孙安良一手主导。
风霓裳饶有兴味的挑眉,口中溢出一声轻笑。
这时的孙宜柔根本没有留心到风霓裳的神情,她脑子里特别乱,有些她一直在坚持的东西正在崩塌。
她以前觉得真心对她好的家人,只当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些过往的温馨经不起任何推敲。而她的亲生父亲,似乎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模样。
她自小就被各种假象所蒙蔽,竟是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许,这就是曾祖父宁愿将家主之位传给她,也不选择其他人的原因。
所有的保护都是假的,除了她天生的一只阴阳眼,再无其它真实可言。她曾经还因为继承了家主之位而暗地里洋洋自喜,觉得自己一定是天生的继承人。
可是现在看起来的话,她还不如没有这样的能力。谎言被戳破后,撕裂的是血淋淋的心伤。
殷九也不知道孙安良竟然也参与了此事,他看了看孙宜柔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头,让苏清婉去安抚她。随后殷九放出纸鹤,要求齐忠斐调查一件事。
殷九要查的,是孙安良这些年的行踪。
原本殷九并不想将孙安良拉进来,毕竟孙安良仅仅是个寻常人,孙宜柔虽然不说,但是她也一定不希望早早脱离宿命的自己的父亲再回到这样的家族里。
何况,当年孙旖年也希望没有继承阴阳眼的族人远离孙家这个是非之地。可惜事与愿违。
齐忠斐的办事速度奇高,一柱香后,回信就已经来了。
殷九展信看罢,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这情况不太美妙啊!
风霓裳最先凑了过来,拿过殷九手中的信看了看,神情顿时严肃了,她扫了一眼孙宜柔,蹙眉。
苏清婉问着朝她走过来的殷九:“那件事坐实了?”
不然为何他们脸色都如此不好看。
殷九道:“孙安良半年之前又去了一次关外,大约呆了三个月就走了。他去了金陵,可是自从他进了金陵的边界,关于他的消息就全部中断了。”
孙宜柔急忙问道:“那……有我娘的消息吗?”
她尝试过用孙家特有的方式联系自己的双亲,但是投出去的符鹤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
殷九却沉默不语。
可显然这种不容寻常是我沉默更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