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外袍,外袍上绣着大朵的金丝牡丹。
可这男人的面貌偏生镇的这些浓艳的色彩,气度非凡,宛如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可这个贵公子,正十分接地气的在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泥人,完全不顾周围人投来的火热视线。
“啧,怎么又捏坏了。”男人将坏掉的泥人一扔,转手又管一旁卖泥人的老伯买了一块料子。
这实在是罕见的事,孙安贤没忍住看了两眼。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走到转角处的时候,那男人拿着一根戳泥人的木签,直接挡在了他的面前,那男人另一只手依旧捏着泥块,随口问道:“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也捏一个?”
孙安贤:“……”
这人脑子有病啊?
孙安贤想着早点儿回去安排,本着不惹是生非的念头,礼貌的开口道:“谢谢,不用。”
男人手中的泥块又被捏碎了,他抬眼望着孙安贤,之前的轻松氛围转眼不见踪影,他挑眉,眼中神情淡漠,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孙安贤打了个哆嗦,他面前这个男人,比他养的那些鬼怪都要可怕。要逃,必须逃!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身份,但是如今他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他必须尽快远离这个男人。孙安贤的脑子转得飞快,步伐也不慢。
男人在他临走前还笑了笑,看他那眼神,好像在看着一只永远都挣脱不了掌心的猎物。
逃不掉,他逃不掉!孙安贤一瞬间便想明白了,他果断的转身,直接往衙门跑去。他确信,就算这男人手段通天,也不能在衙门里面乱来!
看了一会儿戏的男人终于动了。
男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没什么力道的手,却让他挣脱不得。孙安贤看着他身旁的男人,紧张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的那些龌龊的,阴暗的小心思,似乎全都暴露在对方的眼中,孙安贤努力平静自己情绪,开口问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自认没有开罪过阁下,为何阁下要于我过不去?”
“这个问题很犀利,我要好好想想才能回答你。”殷九轻飘飘的声音响起,他垂眸,“这样吧,你先给我解解惑。你们孙家的持剑人都不清楚的阴女炼傀术,你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的?”
持剑人,阴女炼傀术。
这两个词眼无疑触动了孙安贤的痛脚,孙安贤霍然抬头看向对方,满脸难以置信。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难道不是他们孙家的秘辛?
“阁下到底是何人?”孙安贤再也装不下去,他警惕的看着殷九,能知道孙家的秘密,难道是哪个先辈之后?可是,这男人身上并没有孙家人的气息。
感觉到殷九手中力道加大,孙安贤都能听到自己骨头被卸下来的声响。只是不等孙安贤开口,殷九就笑眯眯的说道:“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我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没有问我的权利。”
孙安贤并不怀疑,一旦他的回答不能让殷九满意,殷九会直接捏碎了他的骨头:“我告诉你。”
闻言,殷九略微放松了手中力道。
“你们看够了没有,还不出来救我!”孙安贤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实情,而是开始呼救。
殷九似笑非笑的松手,漆黑的妖气从他脚下蔓延开去,妖气缠绕住了孙安贤,将孙安贤往空中抛去,而后孙安贤又被季景云绑了个结实扔地上。
“没想到你季大爷等着你呢吧。”季景云说话间,落到了地上,抬头,阳光已经被鬼气遮蔽。
是鬼界。
无星无月的鬼界内,飘荡着点点鬼火照明。阴森的风刮过耳畔,像极了鬼怪在耳边吹气。
殷九伫立于鬼界当中,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升起的鬼界,目光敏锐的捕捉到了几只藏在黑暗中的厉鬼,有多少年没见过孙氏的鬼界了啊。
想到早已逝去的朋友,殷九眸中顿时覆盖了一层寒冰般的冷色,那人给后代留下的东西,竟被不肖子孙用在歪门邪道上。真是令妖不爽啊。
上天赐下机缘,本是为了让孙氏一族匡扶人间正道,可总有那么一些人,踏上了邪路。
掩藏在鬼怪之内的人发了话:“我等不知阁下自何处来,然则此事与阁下着实没有关系,阁下又何必趟这滩浑水?水深脏鞋,不若阁下将孙安贤交于我等,今日之事,我等便当做不曾发生过。”
“我鞋多,不怕脏。”殷九笑了笑,似乎没有听懂对方话里的威胁,与黑夜融在一起的妖气缓缓吞噬着鬼界,“何况,怎么看都是你们空手套白狼。”
“阁下似乎不愿意和平解决此事。还望阁下考虑清楚,您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帮手,而我们的帮手,不计其数。”那人也在笑,伴着笑声有阴风阵阵。
干什么还和这人废话!杀啊!孙安贤恨不得快点儿解决殷九,可他被季景云堵住了嘴,纵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季景云拿他当垫脚石,踩着他的腰一脸看热闹的激动,完全不介意他的腰是不是会断掉,季景云挥舞着双手:“九爷,上啊!扒了他们的人皮!”
孙安贤挪动脑袋看着殷九。
殷九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凝出了一根带着倒刺的荆条。荆条柔软,随着风向扭动着。
殷九指挥着荆条,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对付不听话的小孩子,还是用荆条比较合适。”
长长的荆条在空中飞舞,看似漫无边际的抽打,可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阵又一阵哀嚎。
殷九手中的荆条,教训的,不仅仅限于人。
偏偏殷九举止优雅,宛如在奏乐一般。分明是血腥的暴力,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不过就是一根荆条而已,在殷九手中,仿佛就变成了什么天造的神器,凝聚的鬼气不断的被荆条打散,每一次凝聚的速度都比上一次慢一些。暗金的微光包裹着荆条,起落间逼迫着鬼气分散。
厉鬼怨灵的惨叫声回荡在鬼界,其中甚至还夹杂了婴儿的哭叫,就算是鬼君在此,都要避让三分,何况是这些依靠着人类才能活下去的鬼怪。
他们想要逃,可是一旦他们有挣脱的迹象,那些暗金的微光就会将他们逼退回来,他们就是笼中困兽,只有取悦了这根荆条的主人,才有那一线生机。而殷九漫不经心的站在鬼界里,对于眼前的的惨象,耳边的惨叫,都表示了绝对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