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奴军快如闪电,我的眼前一时只剩刀光剑影变幻不定,可是耳边,不变的尽是玉奴凄厉的制止,然而她制止不了叱奴军直砍向非红的弯刀;她的声音就这样萦绕着,悲惨又凄惶,直把我拉回多年前的一个凉夜。
犹记得那天白日里,草原上下了场难得一见的暴雨,一日都是雨霁天不晴,所以直到半夜,整片草原都还是湿漉漉的。彼时我正头痛身边得力干将都被长姐铲除殆尽,于是夜半失眠,自暴自弃地就开始在草原上游荡,也不管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多吓人,只管在心里胡乱地盼着,自己能在草原上捡个半死不活的人才回来——也好叫我英雄救美,收服人心为我所用。
然而话本里才有的好事怎可能叫我轻易碰上?那一夜游荡,我没碰上心心念念的人才,倒是碰上了一堆草原蛇的尸体。
彼时,那蛇尸堆成的小山着实将我骇了一跳!草原蛇向来凶悍,光体型上就堪比腕粗,更别提它们携毒的长牙、凶猛的群攻,这一向,哪怕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都难以匹敌,而最终被它们耗到精疲力竭,沦为蛇餐的,每年都不下数十!
可是眼前的蛇尸却容不得我怀疑——确实有人屠杀了整个蛇群,数量近百,且经我细细查看,群蛇基本都是被同样的招数一招毙命,有些蛇尸的眼中还插着锋利的绣花针,其快狠准直插蛇脑!如此武艺,还有面对蛇群的如此胆魄,此人定然是个人物!
我兴奋极了,一路举着从蛇尸上拔下来的绣花针就跑回了王帐,叫来擅针功的阿姆就央她帮我看,看这些绣花针究竟出自何处,若是能知道是谁之物自然就更好!
可是阿姆却跟我说,这是她的东西,这种绣花针质地上佳,只有中山国才生产得出来,近年来两国战事不断,这种绣花针已经很难买到了,就是她手里现有的这些,也还是多年前两国交换贡品所得。
“可是,总不能是您老人家拿着它屠杀了近百条蛇罢?”问不出这人物的线索,我很沮丧。
“这绣花针是成套的,”阿姆想了想,“一套共有大小不一48根,我平素用完了也不爱检查,蛟殿下,想来是有所丢失,被这杀蛇人给捡去了。”
“不一定,”以这人的杀伐果断,比起无意中捡到绣花针,“我倒更相信他是有意带着绣花针以作防身。”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绣花针呢?要防身,弯刀岂不更好也更合常理?
难道说,此人要获取弯刀比较困难,绣花针就更为容易吗?
“阿姆!传我令,近来婢女中有人偷盗绣花针,二王子被绣花针所伤,故严查!自首罪行者,从轻论处;有罪不改者,一旦被查出决不轻饶!”
获得绣花针更容易的人,自然是需要缝缝补补的婢女!谁又规定了,只有男人才可以武艺高超,临危不惧?
王子令一下,王庭上下就开始了一场寻找绣花针主人的搜查,我还记得因为此事,自己被阿鹏好一番嘲笑,他甚至揶揄我,是不是和他一样瞧上了某个婢女,这才不顾父王和大臣的眼光也要兴师动众。
嗤,父王和大臣?我不屑地回他,怎么他们目光短浅就不许你二哥高瞻远瞩了?
阿鹏就撇撇嘴,又去追着小红跑了。哦,彼时的小红正是男扮女装的非红。
可那时我并没有在意,反正阿鹏没有长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他对这个婢女小红,恐怕也只是三天热度。
然而三天过去,阿鹏还是热度不减,我这边却依旧寻不到人。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阿鹏突然贼头贼脑地冲进了帐,还没开口就是一脸幽怨,好似他二哥抢了他女人。
“你这是作甚?”我很冤枉,“倒像是来找你二哥算账似的?怎么我可有做对不起三殿下的事儿?”
“二哥,我知道绣花针的主人是谁了……”一听这话我一跃而起,“但是要我告诉你,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答应答应!”
“小红是我的!是你弟妹!你不准抢!”
我早该知道阿鹏脑子不一般,又爱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但是那时候,我确实没想到他真以为他二哥要同他抢女人;我也的确没想到那绣花针的主人会是非红。
于是我自然前去试探彼时还是小红的非红,这么一试,我不仅试出杀蛇人不是他,更试出他是个男儿身。
不过有他在,我顺着他这个线索就找出了同他关系密切的玉奴,几经试探,我终于确认玉奴就是要找的杀蛇人,而她用的绣花针,便是非红特意从阿姆那里偷出来给她防身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