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蛟,我很佩服你。”
我捡着绢帛的手就是一顿,实在不知她对我的佩服要从何说起。
“因为你明知同和玉在一起要经过多少艰险,你还是跋山涉水地前来中山。”
我将绢帛一张张理好,继而拾起了遗诏盒,这盒子已经被摔得不成样子,早连个盒子的形状都没了!我心下气恼,实在不确定林渊这厮究竟有没有把备用的盒子给做好。
“宗元蛟,身为和玉的朋友,我为她有你而开心;可身为臣子,我为你有她而难过。”
“宗元蛟,你是西蛮王庭的王,自然明白以史为鉴的道理,这些绢帛你只管拿去读,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只是不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个我阿爹那样的蠢货!”
我看着林渊痛彻心扉的神色,心里也正色起来,看来这中山先皇的遗诏盒里,真的有事关小林家覆灭的真相。于是我张开手上几张薄薄的绢,就着密道里晦明变化的光就读起来。
说起小林家的覆灭,我多少也知道些,无非就是当年的阙首文帖案——林夕那厮想尽快推行除杂令,封疆正犹疑着,当时的阙首也就是林渊她爹,直接听了林夕的话就将除杂令贴了上去!城门之上匾额之下,那魏阙是中山国专门用来张贴法令的地方,上至皇令下至民事,都以它为据,昭告天下!可想而知,上了魏阙的王令,那就是实打实的王令,于是一时之间,大都百姓怨声载道,封疆自然不愿负责,于是便将林渊她爹落了罪,而后小林家一门都消失在一场神秘的天火之中。
可是哪有什么神秘的天火,无非是封疆要为除杂令的颁行找个替罪羔羊,林夕早有预料地假死一场就此逃脱,封疆没了法子,自然只能找林渊她爹出气。
我读着绢上气势恢宏的行楷,一边同自己知道的信息做着比较,渐渐地,我的呼吸就急促起来!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
林阙首,朕已获悉爱卿的选择;爱卿之妻,果真是个清高自持之人;只是小林家在大都正风头无两,就此隐居,朕不胜唏嘘……
林阙首,除杂令的推行朕心意已决,朕只给你两个选择:一、配合林相国将除杂一事定为国策,朕保证你小林家继续安享荣华;二、放弃小林家在大都的一切产业隐居江湖,从此再不过问庙堂之事。诚然,爱卿与林相国是为林家双璧,朕衷心希望爱卿会选择执行朕的遗命……
在朕身后,除杂令必须推行。推行之人,当为双林与和卓:林相国与林阙首负责将除杂令定为国策,必要的时候,可以无视疆儿的反对;和卓务必要负责除杂令的实行,朕要他亲自率领和家军将混血儿逐出中山!切记,势必要将和卓之女逐出我中山国境……
林阙首,朕要你动用最好的刀笔客去查一人身世,和卓之女和玉,她身上似乎流着异族人的血,若此事属实,她断不能成为我中山未来的王后……
林阙首,朕的儿子居然有了心仪的姑娘,正是和卓之女,十岁的和玉丫头!他甚至还给人家写了情诗要表明心迹!朕要你做个机关盒子出来,朕可要将这小子的“把柄”好好藏在手里……
密道静谧,我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以及林渊清浅的喘气,我抬起脸,看到林渊脸上的悲哀,也从她脸上看出了我此刻的惊诧。
从时间上看,这些绢帛是按倒序排列的,不知是方才被洒落一地的原因,还是林阙首本身就是按倒序放的,总之,我获悉了有关小林家覆灭了不得的真相,也明白了有关推行除杂令的了不得的前情。
一时之间,我唏嘘不已,但却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为哪件事而唏嘘——是为林渊她爹本有机会成为权臣却自愿放弃呢;还是为玉奴儿是混血儿呢;亦或是为封疆那厮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想要玉奴儿做他的王后呢?我说不清楚,却也明白这世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我宗元蛟哪怕见多了世态炎凉,这人世间,终究也还有东西让人参看不透。
“所以你们小林家……”我终于试探着开口,此种情形,我并不想刺激到情绪已然激动的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