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居中是自己来的,还是一身简单的如普通人的青衣,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会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国公到是忙的很啊,老夫可在这里坐了多时了。”
说话间有着淡淡的酒气,是喝了,但是喝的不多的样子。
“呵呵,郑相这是等的急了啊,今日去了四方馆,和那金国使臣谈了谈话而已。”
提起金国使臣,郑居中的面色一紧,很是严肃的说道:“金人入侵辽地,辽王屡屡发来求助文书,是你阻止了官家发兵之事吧。”
“怎么?郑相觉得此事不妥?”
郑居中摇头:“并非不妥,辽人虽降,却是一时的缓兵之计罢了,辽人的实力尚存,杨国公行此鹬蚌相争之计,到也没有什么不妥,老夫只是感慨,这杀戮太重了啊。”
杨浩听罢撇了撇嘴:“死的都是辽人和金人,与我何干。”
“你……”郑居中气的一瞪眼睛,随后又有些颓然叹气:“算了,不争此事了,官家已经将辽金之事托付给你,老夫是知道的,只盼着少些杀戮就好。”
“哈哈……”杨浩笑了:“郑相此番前来莫不是就为了说这事的?”
郑居中再次瞪了他一眼:“老夫不相信这朝会上的事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可……还是那句话,与我何干?”
“哼。”郑居中冷冷的瞪着杨浩:“你敢说秦桧上表奏请莘王代天巡狩析津府不是你的意思?”
听了这话,杨浩向后一靠,懒洋洋的说道:“郑相,那你敢说不是有人想要推举莘王接替太子之位?”
“嘶……”郑居中抽了口凉气:“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便算是承认了,其实两人的问话并非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大家都明白的,自然不会去抵赖,这样的抵赖是没有意义的。
“怎么?郑相莫非以为你们那清流一党就是铁板一块不成?”
大宋的文人们啊,从来都没感受过明清时代的密探的恐怖之处,杨浩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这要归功于自己麾下的密探组织的,反倒是这么一说,恐怕清流一党里却是要乱上一阵子了,就是要给你一种人人自危的感觉,让你们觉得草木皆兵这样才好玩。
“你……”
郑居中迟疑了一下,不说话了,面上阴晴不定的,恐怕是在想是谁透露了消息出去的,只不过他也不确定是谁,更何况原本在这件事上,他也不是完全赞同的,只是一个观望态度。
他很清楚那些人推举莘王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一个听话的皇帝而已,可这真的能行吗?
能猜到郑居中是为了朝堂之事来的,甚至能猜到郑居中大概率是为那几个老大人被太学生围攻的事来的,可估计郑居中也没想到,这些人要推举莘王赵植的事情自己已经知道了。
正所谓人在局中迷其眼,他估计还以为秦桧推举莘王离京是误打误撞呢吧。
见郑居中阴晴不定的脸色,杨浩淡淡的说道:“郑相以为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还是士大夫的天下?”
这话问的颇有些诛心了,怎么回答?难不成像文彦博那样说与士大夫共天下?那是扯淡,时到今日,又有几个敢像文彦博那样说话的,就连司马光一党都能定性为奸党,更何况说出这种诛心的话来的人。
而且郑居中内心里也不是很赞同这句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话。
郑居中抿了抿嘴:“这天下……自然是官家的天下……”
杨浩笑了,摇着头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哦?”郑居中一愣,没想到杨浩竟然会不认为这是对的,难道还能是士大夫的天下?他杨浩能有这样的想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杨浩也不急着继续说,自斟自饮着,慢慢的喝了一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说道:“我认为,这天下当是百姓的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更非一族之天下,郑相以为如何?”
这一下郑居中张大了嘴巴了,迟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儒们经常会喊出一些响亮的口号来,可真正能走到的又有几人,大多数的大儒们最终还是为了士族在谋求利益,又有几人真的是为百姓而操心的,哪怕是张载先生说过为生民立命,真正去做的又有几个呢?
偏偏这话是杨浩说出来的,郑居中只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哪怕是秦桧那厮,白时中那厮说出这话来,他都不觉得惊讶,但偏偏是杨浩……
“看来郑相还是没有理解透当初我说的内阁之事啊。”杨浩继续说道:“或者说郑相回去后压根就没想过内阁的实用性。”
郑居中收起了惊讶的情绪,正色了起来:“愿闻其详。”
“六部为下,官家为上,内阁居中,通政司收取各方奏章,内阁批阅,这批阅之责,郑相以为很简单吗?当内阁运行正常了,国朝之政策多是出于内阁,郑相仔细想想,谁是官家还重要吗?”
这话说出来,多有些大逆不道之嫌,郑居中面色一沉:“杨国公,慎言。”
“哈哈……”杨浩大笑:“我杨浩一心只为国朝,为这天下百姓,问心无愧,更何况,你知,我知,便可,郑相难道还会说出去吗?更何况说出去的话,郑相以为会有人信吗?”
看着杨浩那无赖的样子,郑居中突然明白了为何现在的朝堂的风气是如此的暴戾了,他竟然也有种撸起袖子来狠狠的抽这个狗东西几下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