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太后。”待齐紫琰走远了之后,乐潇和乐湘才推开门,远远地唤了一声。
“哀家打算留在这儿住,该去把那些行李搬来才是啊。”
“太后。”二人立在原地,谁也没有动。
太后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海的味道卷入了鼻腔,明明淡淡的,却呛出来好些眼泪来。
乐湘走过去递上了绢子,“其实,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不必劝哀家了。”太后接过绢子,握在手里,没有去擦脸颊上的泪水,这么多年,头一次让它放任地留一会儿,“人老了,好些事儿看开了,好些事儿永远看不开了,那都是哀家该给的交代。”
乐潇攥着裙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知道没用了。
“这些天,哀家总能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好的坏的,攒在一块儿,以为早就忘了的东西,一下子也都涌了上来。
“哀家原本只记得,琰儿说话晚,迟迟到了三岁才会叫人,刚才却突然想起来,那天下了雨,哀家坐在凤栖宫的小榻上,手里拿着本儿折子在瞧,正好看见一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外头突然打了声雷,他走到哀家身边儿,扯了三下哀家的袖子,唤了声‘母亲’。
“可是哀家从山寺回来那日,他站在宫门口等着哀家,没有朝着哀家跑来,也没有哭,只是淡淡地叫了句‘母妃’,哀家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头雕小狗儿,尾巴上不知道被谁系了个穗子,是红色的。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叫过哀家母亲,嘴边儿上挂的都是‘母妃’。
“他总是觉得哀家更偏爱珏儿多些,自从当上了太子,瞧哀家的眼神儿都变了,那天,他换上了明晃晃的衣裳,拇指上戴着个翡翠的扳指,站在哀家跟前儿,哀家突然就看见了他坐在龙椅上的样子,那时候,哀家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是未来的皇帝。
“他明面儿上敬畏着哀家,私底下却是忌惮的,哀家待谁好,他就冷落谁,明明像个小孩子,却演出成熟的样子。”
乐湘抿了抿唇,抚了抚太后的后背,“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太后点着头,也不知道在肯定着什么,“哀家要强了一辈子,以为到最后想到的都是自己那些破事儿,却不成想那些早就厌烦了,临了儿脑子里蹦出来的都是身边儿的人。
“那些个恩恩怨怨,兴许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揉碎了吧。
“这会儿哀家好像才真的看清楚,在这纷纷扰扰的权谋斗争里,哀家只是个自以为操控了一切的,可怜的母亲。
“哀家这一辈子啊,真是可悲,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却输了一切,想留住的人,一个个的,全都松开了哀家的手。
“这回,哀家想用力握一握。
“兜兜转转,小五十年,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习习飘来一阵风,将那最后一朵花卷了下来。
雪白的花瓣微微舞动着,摇摇晃晃,还是落在了地上。
“花落了,要结果了。”
------题外话------
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