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的嘟嗒划过空中,落在了空地中央的什么地方。它滚进了高草丛,我能感受到它的原始能量阵阵脉动出涟漪。
“哎呀,”璐璐说。
一阵黑杆箭簇组成的骤雨撕裂了灌木丛。诺克萨斯人用他们唯一懂得的方式作出了回应。
“退后!”崔丝塔娜大喊一声,抡起“轰隆”,拖着璐璐躲到一段盖满青苔和藤条的原木后面。
一支箭深深嵌入朽木中。另一支箭从距离崔丝塔娜耳边一根头发丝直径的地方划过黑暗。璐璐像小动物一样尖叫了一声,皮克斯冲到崔丝塔娜身边。蓝色、金色和猩红色的野花立刻在死去的树干上绽放。
崔丝塔娜端起“轰隆”开火。嘣,嘣,嘣!
所有人都缩起了头。诺克萨斯人、兔子,还有闪光虫。就连地里的蚯蚓都在往更深处钻。
“轰隆”的炮弹拖着火焰的尾迹穿过林间空地。溪水在岩石上拍案而起,激出高高的水柱给炮弹降温。我们在林间空地里最怕的就是火了!
“散开!”德莱文大喊一声,向银皮树跑去,准备把斧子从树干上拔下来。
诺克萨斯人服从命令的时候毫不犹豫。
你怎么说诺克萨斯人都行——我可是在我的林地里听过许多过往的人类对诺克萨斯人做出过各种评价——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是说一不二!塔玛拉跑到自己的马旁边,从马鞍的刀鞘中抽出了一把细剑。
她撇嘴笑着对德莱文说,“还说不可能有埋伏,嗯?”
德莱文耸耸肩,但他身上的灵气并没有任何警觉的迹象,也并不在乎自己错了。我只能感受到对血溅四方的企盼和欢欣。
是的,比起塔玛拉,我绝对是更讨厌这个男的。
诺克萨斯的战士们在空地中间分散开来,两两一组向前推进。箭手们有条不紊地发射一轮又一轮箭矢,让两个约德尔人无法转移位置。我不懂战争,但即使是我也能看得出来诺克萨斯人的必杀战术,他们留给璐璐和崔丝塔娜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关心找乐子和玩游戏,但我并不想看到任何人被杀死……
魔法聚集成汹涌的浪潮,掳过地面。我把草叶变成圈套,缠住第一个诺克萨斯士兵的双脚。那是一个高大凶猛的男人,握着一把双刃斧。他重重摔倒,用脸着地,斧刃划开了他的手臂。他的同伴被他一绊,没拿稳手中的剑。结果那个男人惨叫一声,那把剑插进了他的屁股蛋一掌深。
一棵琥柳扭起树干,柔软的枝条向投石器一样抽打过去。它正中一名蹲伏在旁边的弓箭手的面门。他仰面倒地,原本搭在弦上的那支箭笔直地射向空中。一阵恰到好处的风吹来,箭矢呼啸着插在他两腿中间,在他裤子的胯部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吓得失声哀嚎,坐在地上往后蹭。
崔丝塔娜再次开火。皮克斯跳到她头上,对着空气挥舞拳头,每打一拳都伴着一声咒骂。小仙灵周围的空气中花瓣飘落,我看到不止一根箭矢被空中微光的花瓣弹开,从这位约德尔炮手的身边掠过。
“你找到你的嘟嗒没有?”崔丝塔娜为了盖过炮声,用力喊道。
璐璐胡乱甩着自己的法杖,又跳到法杖弯柄的顶端。她手搭凉棚,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点照明中凝望。一支箭袭来,但她打弯的帽尖一把拍掉了空中的箭矢。
“还没,但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了。”
“你说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了是什么意思?”
璐璐绕着圈儿滑下法杖,落地的同时一朵朵雏菊冒了出来。“嘟嗒有点调皮,你知道的。每次我一放手,它就想换个模样。”
崔丝塔娜咕哝了一声。璐璐射出一道闪耀的长枪穿过树丛。两个诺克萨斯人横飞出去,落到了小溪里,立刻被我用一团青蛙把他们压住。桶蛙舌头上的粘液会让他们睁着眼睛做梦,应该足够让他们去月亮飞一个来回。
“这么说现在它不一定是什么样?”崔丝塔娜问。
“差不多,”璐璐说,“你注意用眼角去找就对了。只有它觉得自己被你看到了才会变样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句话,但我现在真希望黑默就在身边,”崔丝塔娜说,“我们真的很需要他的海克斯眼镜”
“别傻了,”璐璐说,“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呀。”
崔丝塔娜脚跟一转,朝一个扑过来的诺克萨斯人开了一炮。炮弹正中他前胸,把他扔进了身后的荆棘丛中。里面的荆棘正好突然长出了更多根刺。
“好玩?”她说着,撇嘴一笑,“你知道吗,你说的没错。咱们来和这帮家伙好好玩玩吧。抓紧了。”
璐璐大笑着扑过去,双手搂住崔丝塔娜的脖子,看样子好像要给她一个大大咧咧的吻。崔丝塔娜再次开火,这次炮口正对脚下的地面。两个约德尔人从那棵长满鲜花、插满箭簇的原木后面高高跃出,从正在推进的士兵头顶划过。诺克萨斯人全都抬起了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约德尔人从空中旋转着飞过,笑声像是在歌唱。
谁知道诺克萨斯人看到的是什么?肯定是特别奇怪的一幕。约德尔人的易容幻术变化无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别人眼里通常会看到什么。
闪烁的飞弹不断从璐璐的法杖中喷出。飞弹所落之处都有人都被掀翻,倒在花瓣丛和毒雾一般灼热的火星中。两个约德尔人一落地便顺势跑开。崔丝塔娜转过身向那些仰着头的诺克萨斯人开火,而璐璐则趴在地上摸来摸去,寻找她的嘟嗒。
“来我这儿,嘟嗒,”她对着草坪轻声说,“求求你了,甜甜地求求你!下一次我会让你来决定带我们去哪儿。”
嘟嗒——不管它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并没有回应,但我能感受到它正在向远离璐璐的方向滚动。嗯,也不是真的在滚动,更像是在,让自己出现在她不在的地方。它是一个非常古老而且强大的魔法物件,却又有着孩童般的心思。似乎它觉得这是一场好玩的游戏。或许真的好玩,因为璐璐正大笑着在空地上转圈蹦跶。她寻找嘟嗒的样子就像一只鼬鼠在追自己的尾巴。它在璐璐扑过来的时候变成了一只大蜗牛。但当她把手拿开的时候,只剩下黏糊糊的东西。它化作一团柔光,又重新出现在璐璐身后,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踩着两只长短脚,迈着生硬的步伐向远走。
崔丝塔娜用一轮炮火压得诺克萨斯人抬不起头。我听到德莱文终于从银皮树上卸下了自己的斧子,斧刃上沾满了胶黏的树汁。他转过身在掩体之间穿行,像一只猫一样不知不觉地靠近崔丝塔娜,四肢肌肉紧绷,全神贯注。他把一只手收到身后,准备扔出另一把斧子。
一队黄蜂向他俯冲并展开缠斗,同时还有一整个营的愤怒松鼠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的斧子彻底偏离了目标,锵啷一声扎进土里。那个地方刚才还拴着诺克萨斯战马,但现在只留下了乱糟糟的马蹄印和几副被扔掉的马鞍。德莱文狂乱地辗转身体,从双臂和脖子上拽下一只只正在抓咬的松鼠。松鼠是森林中的暴徒。兔子只是少言寡语,而松鼠则会在你转过身的瞬间扑上来咬掉你的耳朵。
璐璐头也不抬。她依然在转圈跑跳,像个孩子一样咯咯笑,同时从法杖中射出光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