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样的死法,才是他想要的死法!
但是……梦总归是梦,醒来时就知道没这样的事。
舍己为人也只有在梦里了,现实里哪个人会把吃的让给其他人。
除了爹妈,谁会把吃的给小孩?老人手里的罐头也不是自愿送出去的,是人莫名其妙没了,罐头也跟着没了。
现在和许老头年轻时不一样,他年轻时,有次恶魔破了半个城,他和一大帮子挖铁矿的人被困在地底下,记得最后一个馍馍就是同一个班次的老矿工给他的,说自己没力气撑不住了,最后一口吃的留给他。
“我们不应该你杀我我杀你,互相比高低,看谁有能耐活下去,那样太窝囊了,就算是死也难看。我想让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自己的死法都是别人选好的。”苏明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许老头说。
“好啊!老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许老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仰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面上却顿生豪气:
“如果能让他们活的像个人样!死几个老家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句话说的好!有的人死后比羽毛还轻,有的人死了却比大山还重!既然都要死!……那决不能死的窝囊!我要死的像羽毛一样,飞到天上去!”
苏明眼眶微红,苏明强笑着问道:“您知道我要让您做什么?”
“哈哈哈!”许老头放声大笑,“嗨呀!早猜出来了,刚才说一半我就猜出来了,上次出点血,这次出条命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
和许老头分别之后,苏明本还想再继续找其他的老人家,但许老头说,其他人由他去说服,在庄园里混了这么些日子,他们这些老家伙全都混熟了,让他们内部自己说清楚更快。
苏明和许老头上午才分别,下午,他就带着一大票老汉老太来报道了。
走进主屋时,走在最前头的几名老汉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像是在骂男人的事情,老太婆凑什么热闹之类的。
后头有些脾气暴躁的老妇人也骂个不停,一时间屋内极其热闹。
苏明听到声音,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下面成群结队的老人家,愣了一下。
走在最前头的许老头恰好也看到苏明,举起手豪气无比地打招呼:“我们来啦!”
许老头刚说完,门外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喂,你们,你们等等我呀。”
走在前面的老头老太们,突然安静下来,齐齐转身看向门口。
门外,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人踱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进前厅。
许老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开口安慰道:“老吴,不用勉强,没事的。”
留山羊胡的老头叹了口气,颤声说道:“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也没什么意思。
老许,我想过了……你说得对,外面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些老骨头没什么好争的!”
“所以我啊……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大家一块儿得好,路上也有个伴儿。”吴老头泪眼朦胧地说道。
许老头用力点了点头,转而抬起头看向苏明。
他摸了摸毛发稀疏的脑门,露出憨厚腼腆的笑:“小夏啊,有件事要拜托你嘞。”
苏明看着这群老人,表情呆呆的。
一直以来,苏明的心里都存在一个抽象的幻象,幻象中的他背负着很重的担子,孑然一身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肚子前行,幻想中那担子很重很重,重的让他想要放下,又怕放下之后无法重新背起。
但就在刚才,有这么一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的肩膀忽然变得轻松了,就像有人从他肩上将重担接过。
苏明感觉,这或许并非幻觉。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必要独自一人前行。
“您说吧!”苏明在二楼大声回应道,心情竟然有些畅快。
“哈哈,那个哦……是这样的,咱们这群都是粗人,都是打铁匠!也不会识字啥的,走之前想写点儿东西,想拜托埃尔顿帮忙写写。”许老头大声说道。
“没问题,我亲自帮你写。”苏明爽快地答应道。
“那不行!你不行,得让埃尔顿来。”
“为什么?”苏明有些疑惑,他观察对方的表情想要看出些什么,但只看到了一些扭捏,还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难以形容的东西,仿佛这种做法是对他这个年轻后辈的特殊照顾。
“你就把埃尔顿叫来!我和他亲自说!”许老头大大咧咧道。
“老爷,就交给我好了。”
不知何时,埃尔顿出现在苏明身后。
他上前几步走到围栏边,对下方的人挥了挥手:“许老哥、张老弟!”
“哎你来的正好,抓紧时间吧!一大帮人等着你写遗书呢。”下头一个苏明不认识的佝偻老汉,对埃尔顿大声嚷道。
苏明扭头,诧异地看向埃尔顿。
埃尔顿对苏明轻轻耸肩,嘴角上扬,露出成熟老者独有的笑容:“每天我发食物时都会和大家说上几句,年纪相仿的人话题多些应该可以理解吧?您别看我这样,小时候我也住在贫民窟。”
“这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苏明愣愣地点头,半天都没缓过来。
……
傍晚,苏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面前摊开一张纸。
而他手中持笔,正准备写点什么。
本来苏明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但许爷爷和其他老人家写遗书的做法,激起了苏明写遗书的欲望。
毕竟,走了现在这条路,他很可能会死,如果死了就见不到夏晓瑜了……所以他也得写点什么。
“嘶——真让人郁闷啊,给你写信还要想怎么送到你手上,感觉脑细胞都要烧光了。”苏明叹息着抱怨道。
脑海中和夏晓瑜度过的日子一幕幕在面前快速闪过,想要写的感想太多,一时半会儿却不知从何写起。
他不想写的太啰嗦,那样会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但直接略过的话,又觉得不妥。
盯着信纸犹豫了半晌,苏明终究下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