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乐不答反问道:“江庭,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她的声音在江庭的耳中听来似远似近。
江庭的头也隐隐胀痛,他抬手揉了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头更痛,还是腿更痛。
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梦一个接一个的来,到后来,他都快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江庭慢慢坐了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伤腿,痛得发出了哀嚎。他咬紧牙关问道:“阿妩,你在说什么呢。”
“我已经啊,你不记得了吗?”静乐平静地说着:“你让吴嬷嬷给我下了蚀心草,我胸痹发作,已经。”
“你为什么要害我?!”
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她的声音顿时尖利了起来,惊得江庭全身一震,他仿佛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朝静乐看了过去。
对!他想起来了。
楚元辰,静乐也。
他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不用时时担心会被镇北王府连累,终于可以卸下镇北王府这个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了。
他赶紧让逸儿上了折子,交还北疆的兵权和藩地,然后迫不及待地带着逸儿改姓归宗。
终于,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了,不用再担心哪帝清算镇北王府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一同落罪,性命不保。
但是,皇帝不肯放过他,要派兵拿他,所以,他就赶紧逃,赶紧逃……
他骑马跑了出去,然后就被人禁军给拦下了。
所以说,他现在是被皇帝给抓住了?
他看着眼睛应该已经的静乐,神情怔怔的,颤抖着声音问道:“这里是哪里?”
“地府。”静乐勾了勾嘴角,“你已经啊,我们在地府又见面了,你高不高兴!你害我,但是你也来陪我了,我们夫妻也算是同生共一遭,你说是不是呢?”
他真得已经?
所以,这里是阴曹地府?!
他的头更痛了,一团怒火腾腾地蹿到了头顶,对死亡恐惧让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他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静乐,歇斯底里地喊着:“楚妩,你活该!是你先想要害我!你也是活该。”
这一声嘶吼仿佛把压抑已久的恨意全都宣泄了出来。
静乐的眸光彻底暗了下来。
原本,她虽然心有怀疑,并且也从细枝末节中找到了一些证据,但是,她总是还怀着一丝侥幸,觉得他可能不至于如此。
但是,现在,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我害你?”静乐嗤笑道,“我如何害你?是我逼着你入赘镇北王府?”
“是你害我的,是你。”
江庭宣泄着,有一些藏了很久的话,也在这一刻脱口而出:“楚家仗着自己是藩王,就偏要跟皇上对着干,你们不怕死,但也别连累我!”
“不对,我已经被连累了,我已经死啊……我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楚家随时会被皇上清算?会被夺爵灭门!为什么要害我和你们一起死……”
“所以,你就要害死我?”静乐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苦笑,“只要没有了镇北王府,你就能解脱了?”
“对!”江庭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不住的起伏,恨声着,“只要没有了镇北王府,没有镇北王府……”他就不会日夜难安,生怕被连累,死无葬之地了。可是,他还是!想到自己已经,江庭嚎啕大哭起来。
“若是没有镇北王府,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混资历呢,一个小小的探花罢了,真以为你有什么雄才伟略能拜相入阁?”静乐站了起来,“吃着我镇北王府的饭,靠着我镇北王府的富贵人脉,一路扶摇,你这才能做到三品大员。”
她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本凉水,跟着道:“你若真是怕被我镇北王府连累,大可和离而去,我楚妩难道还非就赖着你不成?不过是既舍不得镇北王府的尊荣和富贵,又不想担那等风险罢了,我镇北王府骗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江庭捂着头,脸色惨白,泪水纵横。
他本来以为被点为了探花,从此就能扶摇直上,可是,到了翰林院后才知道,一个小小的探花郎根本算不了。
在翰林院里,状元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更有人蹉跎了十几年,胡子都白了也没能得到实缺。
这个时候,先帝问他愿不愿成为镇北王府的赘婿……
当年的画面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最后又定格在了静乐那张冷漠的脸上,紧接着,一杯凉水被泼到了他的脸上。
“既然你这般不愿意,我楚妩也不会强求。镇北王府给了你二十二年的荣华富贵,和如今的三品官员,你给了镇北王府阿辰和逸哥儿两个孩子,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冰冷的水让江庭打了个激灵,他的眼神有些恍惚,这一刻,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缩,似梦似醒。
“看来是清醒了,”静乐淡笑道,“也好,总好过我再重复一遍。”
江庭怔了好一会儿,凉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他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刚刚说过些什么,心头一片慌乱。
“阿、阿妩……”
饶是再能言巧辨,江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为自己开脱,只得道:“我头有些痛,说了些胡话,阿妩,你不要当真。”
“阿妩,你是故意与我说气话吧,我向你赔罪可好?你要我磕头端茶都成……”
江庭惶恐地试图去抓静乐,但是,静乐直接一甩手,他扑了个空,从床上摔了下来。
静乐语气淡漠:“江庭。镇北王府给你的荣华富贵,我们一笔勾销,但你对我下毒,让我受了四年蚀心草之苦,我还是要讨的。我楚妩一向恩怨分明。”
静乐对着他的断掉的小腿猛地就是一踹,毫无准备的江庭发出了一声凄烈的惨叫,难以言喻的疼痛从断骨席卷全身。
“你想要我性命,我既然没死,就废你一条腿,也算是公平。”静乐看着他扭曲的小腿,冰冷地说道,“江庭,你被休了。”
“你也不用担心镇北王府再牵连到你了。”
“就是不知道没有了镇北王府,你又能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静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内室的那一刻,她的眸中流露出了一抹悲切,一滴泪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郡主。”
兰嬷嬷抬手搀扶着她,担忧地欲言又止。
她的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算这门婚事是先帝所赐,但夫妻二十余年,还有两个孩子,又怎么可能真得没有感情,更何况,郡主还是个重情的。
“我无碍。”
静乐闭了闭眼睛,不过瞬息,待到再睁开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就一如往日的冷静自敛。
她的心口隐隐有些作痛,但是,与那蚀心草发作时的疼痛相比,微弱到完全可以忽视。
“天亮后让人去鸿胪寺传话,就说,仪宾昨日梦魇,不慎摔断了腿,不能去翼州了。”静乐吩咐道。
她心道:江庭宵禁时在街上游荡,被巡逻的禁军拦下以致坠马的事,皇帝想必明日一早也会知道的。如今江庭辞去去翼州的差事,皇帝只怕心里又要有过多的揣测。毕竟,梦魇什么的,也实在太像是胡编乱造的借口了。
的确,梦魇一说,实在太假,皇帝压根就不信,他甚至还派了太医去镇北王府上瞧,但江庭的腿确实是断了,而且断腿错位严重,怕是要留下残疾,他甚至还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确实去不成翼州。
皇帝无奈,只能另行指派人。
整个京城都为了楚元辰的归来而忙碌,才不过四五天,临街酒楼的雅座就几乎快要订满了。
等到礼部终于确定了楚元辰进城的具体日子,鸿客楼送来了订位的小木牌。
木牌是下午送来的,不过,盛兮颜一直在小书房里,这会儿才刚刚看到。
拿着木牌,盛兮颜带着一丝小得意,跟着昔归说道:“姑娘我英明吧。早早就让你去订了。”还是视野最好的位置!
昔归乐呵呵地夸道:“姑娘您聪明伶俐,绝世无双。”
盛兮颜两眼弯弯,笑得愉快极了,她就喜欢有人夸她!
盛兮颜把木牌给她,让她收好,说道:“你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书。”
她最近睡前都会把白天看医书时,誊抄出来的内容再重新看一遍,昔归便不打扰,安静地退了下去。
盛兮颜自行回了小书房,这刚一开门,整个人都傻眼了。
那个坐在她的书案后面的绝色青年,正用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她,笑得无比灿烂。
盛兮颜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楚、楚元辰?!
他怎么在这里!?
2("古早文的炮灰女配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