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点头,话已至此,他没再继续问细节,而是问:“大皇兄,你会手下留情吗?”
他们几个皇子中,大皇子和三皇子从小最不合群,两人缘由不同,相比之下,因身体原因,大皇子跟其他皇子接触得更少。
郁宁不知道他对其他皇子的情感有多少。
“我只找出事实,其他交由父皇定夺。”
大皇子留郁宁晚饭,郁宁没拒绝。
在大皇子去换衣服时,他和秦曼坐一起说话。
“秦小姐跟大皇兄接触过很多次了?”
秦曼红着脸点头,“从前年大皇子来刑部开始。”
郁宁了然,她就是那时候说喜欢大皇子的。
郁宁凑近,跟她说悄悄话,“秦小姐你跟着大皇兄,都跟了两三年了,还没实质性进展,这样不行。”
秦曼睁大眼睛看向他。
“你就是因为你只是跟着,没找对方向。”
郁宁声音更小,“比如刚才你给大皇兄盖毯子时,其实可以抱一下他的腿跟他撒个娇。”
秦曼的眼睛瞪得更大。
郁宁笑了笑。
秦曼长胆子大,从小跟着刑部一群男人办案,什么都敢做,跟皇子跟了两年多,竟然就一直是倔强地跟着,和跟着刑部那群官员办案时没什么区别。
“大皇兄其实只会用冷脸拒绝人,我小时候找他出去玩,他不去,我拽拽他的袖子拉拉他的手,他就跟我出来了。”
郁宁又嘀嘀咕咕跟秦曼说了许多。
大皇子进来时问:“在说什么呢?”
郁宁:“没什么,在讲我们小时候的事。”
大皇子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吃饭时,大皇子坐中间,郁宁和秦曼各坐他两边。
大皇子给郁宁夹了一筷子鱼肚处最嫩滑的鱼肉。
秦曼说:“我也想吃。”
大皇子:“……”
这盘鱼确实摆在他面前,可要是两边的人想夹也不是夹不到。
幼弟第一次来他这里吃饭,他不免多照顾下,而秦曼今日是……
郁宁埋头吃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察觉到大皇子的身体忽然紧绷起来。
【拉住啦!小姑娘拉住大皇子的袖子啦!】
【啊还晃了晃,老夫的少女心啊!】
【学会了学会了哈哈哈!】
平日里那个能解尸敢追凶的女孩,忽然拉住衣袖轻轻晃时,威力比寻常女孩大太多,大皇子怔愣片刻,睫毛不自然地颤了下,给她也夹了一筷子鱼腩。
动作有些僵硬。
郁宁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很希望大皇子身边有个人能挤走他周遭的孤寂,把他拉到热闹之中,正如小时候他拉着他去坐热气球。
大概常年独行的人,更需要主动的贴近和温暖的依恋。
他快速吃完饭,自觉告退。
走时秦曼对他笑了笑,像是在感谢他。
郁宁也对她笑笑。
他感觉大皇子不会再被太后念叨很久了,而皇姐那边——
他对黎世子很有信心。
郁北征那边,等王妃养好伤就好了。
至于太子和三皇子根本用不到他担心,他担心也没用,太子虽未娶正妻但身边有人了,三皇子不喜女子,他养过的男宠据说都死了。
只剩下六皇子。
呆小六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能陪他一生的人啊。
郁宁把这些说给席廷听,席廷皱眉,“像是在安排后事,你自己呢?”
郁宁愣了一下,没回应前半句话,说:“我不娶妻。”
席廷问:“为什么?”
“我身体不好,不耽误别人。”
天书上半晌没话,好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
【你喜欢男还是女?】
看到这句话,郁宁莫名有点脸热,他嗫嚅着,“我、我也不知道。”
气氛有些奇怪,好像两个世界同时陷入了不清不楚的沉默中。
郁宁执笔的手有点僵,手指在楠木笔杆上摩挲了一下,“你呢?”
【我什么?】
郁宁睫毛一颤,立即坐直:“没什么。”
【我喜欢男的,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看情况。】
郁宁:“……”
郁宁在椅子上小幅度动了下,“哦。”
半晌,挠挠脸,“那我去睡了。”
【这么早啊。】
郁宁:“……”
【晚安。】
郁宁飞快地从椅子上下来,走了几步发现天书还在,快到床边,天书也在。
正在郁宁张口要说话时,天书上冒出一句话。
【你不会耽误人。】
接着天书就消失了。
郁宁爬到被窝中,呆了片刻,缩进去滚了一圈。
又过了六天,大皇子协同刑部和大理寺把他们完整的调查结果呈给皇上。
三法司所有人一起出动,全朝堂配合,一共用了九天的时间,找到他们认为足够的证据,当然他们不敢定罪,甚至不敢指认什么,一切交给皇上定夺。
郁宁没在朝堂,他听说皇上大怒摔奏折,当朝废黜太子,改封为献王,即日搬出东宫。
太子拒不认罪,并指出是三皇子刺杀了太子太傅,请皇上彻查。
郁宁都能想到皇上当时的愤怒和疲惫。
刚一退朝,皇上即召郁宁进宫。
很多人都在关注着,有人说,皇上这是和神使商议要立新的太子。
毕竟没有储君,民心不安,社稷不稳。
皇上确实疲惫,想来他这十天都过得很不安稳,白发看着又多了不少。
今早又被气得难受,此时瘫靠在椅中,像是用尽了力气。
“小七,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皇上有气无力,深深叹了口气后,问他:“天书上可有指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郁宁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不冷不淡道:“孽力回馈。”
【噗!】
【哈哈哈哈!】
【对,就是孽力回馈!】
皇上身子向前靠:“什么意思?”
郁宁:“天机不可泄露。”
皇上怔然片刻,虽然他第一次听到孽力回馈这个陌生的,很像是天上语言的词,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把这个词拆开,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猜到的。
他脸色有些难看,身体的紧绷泄露了他的紧张。
“这孽……”
郁宁一本正经道:“儿臣不知孽在何处,只知如不消除,孽力会越来越重,恐危自身。”
皇上怔然。
他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他才问:“小七,你觉得谁适合做太子?”
郁宁弯腰拱手,丝毫不沾这件事,“请父皇自行决断。”
谁做太子?
郁宁知道原本最适合接太子之位的是三皇子,可是三皇子被太子在朝堂百官面前指出他刺杀太子太傅,要皇上彻查。
皇上没查清楚前,不能立三皇子为太子。
而且,郁宁觉得刺杀王妃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太子确实最有动机,可就算是太子做的,这种事他必定确保万无一失才会做,怎么那么简单,还不到十天就找出足够的证据。
不知皇上是否怀疑过。
除了三皇子,大皇子不良于行,四皇子从小按武将培养,五皇子是庸才,六皇子同样有缺陷。
皇上闭上眼。
孽在哪儿,谁做太子,恐危自身。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这句话,一直想到深夜。
第二天郁宁起床后,管家小声在他耳边说:“皇上昨晚做了一整夜噩梦。”
郁宁但笑不语。
他安静的地等着,大晟这场皇位之争可能快要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