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还有我在,哪怕完颜乌禄已经入了北周,我也会把人给你绑回来。叔父会没事的,镇北王一日不回,北周的长孙殿下就一日不会返朝,相信北周赔不起”
同月眼神微动,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虽然第一时间已经安排月令去找完颜乌禄了,但还是他亲自带人去得好,再把孟月相月几个离得近的都拖下水。
毕竟世子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完颜乌禄带不回来,他也不用回来了...
霍安颇具深意的和谢元慈对视了一眼,她觉得,以她和谢元慈并不存在的默契,大概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情。
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暴走的老虎和为老虎顺毛的驯兽人,究竟哪个更恐怖呢?
还没来得及深思,思绪被外头的声响打断。
脚步声从门外响起,由远而近,楼道处是燕宁身边的阎孟林带着燕卫亲自守着的,闲杂人等是不会放进来的。
同月在门口的时候,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身旁擦肩而过的蓝衣男子。
他身上的冷冽像是昆仑的雪一样清澈,眉眼都是淡漠,一身蓝色衬得整个人都很干净,似乎就没有能够波动他的东西。
秦倾温润,谢元慈雅致,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竟是古井无波,更准确地说,是一块干净的冰,自带着十分的冷意,想来,应该就是郡主身边另一位人物了吧,千古帝师,蓝家后人。
下意识地浑身抖了一下,堂堂同月令主,居然觉得害怕了?
这厅上那是真的神仙打架啊!
在蓝昭到来的一瞬间,同月突然觉得主子给的任务实在是太体贴了!让他不敢多做停留,赶忙去追人了。
“本觉得你这几年修身养性,已经很能掩盖身上的戾气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承不住”
蓝昭看了一眼地上狼藉的木头渣堆,肩头轻耸了一下,似乎并不吃惊。
只听他继续说道,“完颜乌禄固然可恨,可这事本质上难道不是怪你自己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霍安和谢明华不满地看向他,谢元慈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派人请他下山来,是出谋划策的,不是给燕宁心口捅刀子的。
该死的,秦倾才给她顺完毛,这厮就来点炮仗了。
蓝昭无谓地与他对望,眸光里满是平静,但眼底还是有些不易发觉的不耐和轻微的埋怨。
因着他的突然禀报,燕圆月也知道了这件事,在山上急得直打转,眼泪巴巴地往下掉,闹着要亲自去前线杀敌,亏得他把人劈晕了才下得山来。
他说的也没错吧,明明是燕宁自己捅的篓子,偏生要这么多人来一起为她买单,难道这是对的吗?
燕宁未来是要承袭大业的,每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悬崖边上搏命,而谢元慈等人,对她实在太过宽厚,甚至堪称溺爱。
温室里养不出睥睨天下的王。
总要跌一跤,知道下疼,才晓得只凭着些直觉和小聪明是没办法走得远的,平心而论,她确实聪明,这三年燕宁布得每一步棋,几乎都完美无缺。
可这一路,她委实走得太顺了些,就好像每次靠直觉就可以预料了所有事情一样,一点意外都没有。
但这对她而言,才是最大的问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事情总是在变化的,如果一直依靠自己的直觉,是没有办法走到最后那个位置上的,也会忽略掉很多东西。
若是这次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燕宁自己的心性能得到很大的提升,可以沉稳谨慎不少。
甚至,他有种隐隐的感觉,这次的事情,是一个能够解开燕北新局面的变数。
燕宁没有答话,只在想着他的那两句话。
是啊,这件事情的导火索,这件事情最应该怪罪的人,是她自己啊。
是她这位镇北王府顶尊贵的燕宁郡主自己,主动请缨做了那个全天下的靶子。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果不是她自己非要拿着这个万华宴大做文章,吸引了多方注意,北境的蛮子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暗度陈仓,对檀州下手。
再来,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是,檀州与蓟州相距可不远,而她居然都没发现北周的动作,这算是极大的失误。
比起完颜乌禄的谋划,她更应该怪罪的人是自己,自己的自大自满,因私废公,战场失察。
是她害了父王。
燕宁一双眼红得几乎泣血,整个人都紧绷着,秦倾心里的感觉很不好,使劲握着她的手,良久,秦倾手上的力道带回了些燕宁的思绪。
她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不会做困在梦里的人,她现在,也没有资格自责。
她回握了下秦倾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因为松懈了力道,嘴角渗出一点红色,带着浅浅的血腥味。
秦倾没有检查也知道是怎么了,心疼的眼神越过燕宁往蓝昭那里看了一眼变成带着杀意的利刃,又转而变得平静,等挪回燕宁身上的时候,已又是满满的心疼与担忧。
这一眼快得没人看到,连蓝昭这个接受者都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因为哪怕只这一个眼神,蓝昭刚刚思索着燕北局势的脑子一下子似乎突然断了,刚刚那种浑身的寒意从心底升起来的感觉不会骗人,他知道那是一种因为极度接近于死亡产生的恐惧感,是杀意。
即使之前谢元慈狠狠瞪的那一眼,都没有秦倾给他平静扫过的一个极快的眼神给他的震撼大。
他有些庆幸,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庆幸,秦倾在最后压制住了,他最后的平静告诉他,他现在不会动他
嘴角微扬起来,秦倾啊,果然是名不虚传。
还真是可惜了,智者,不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