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和脸上的表情一愣。
过了一会,整个人站立起来,身形微微佝偻着,用有些沉痛的语气试探着轻呼道,“怀远”
燕怀远脚下一顿,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人是父王派给他的恩师,在他心里,许文和从来都是骄傲的,端方的,正直的,克己复礼,严以律己。
和父王一样,是他儿时的榜样和信仰。
他一贯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留下话柄,小时候喊的是世子,长大后喊的是王爷。
如师如父,却从未逾距对他直呼其名,这或许就是许文和的分寸,从不让人留下恃才矜己,倚老卖老的名声。
而现在,他居然开始用怀柔政策了,直让人觉得陌生。
许文和见他不回应,继续诚恳地说道,“我也是看着阿宁长大的,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她,王爷,你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我视若己出啊,说句托大的话,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生骨肉一般”
他说的真诚,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泪水在微皱的眼眶里打着转,仿佛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全部出自真心。
可燕怀远却有些看透了似的不耐烦,眉眼之间带着冷意与凉薄。
“许大人这戏,倒是比梨园里最好的花旦,还要厉害一些呢,深情缱绻婉转,只可惜,我只有一个父母,也只有一对妻儿”
“所以不必白费力气了,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现在你手上只有一个选择,我知道你还有一份名单,许大人考虑交出来的话,我保你阖府平安”
许文和低垂着眼,并不作声。
一旁的燕怀仁倒是有些好奇了,翘着脚,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
“其实我还挺想问许大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燕北,手握财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是我镇北王府给的俸禄还不够多吗?居然贪腐至此”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略想了想,就把很多事情关联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随应海他们,不是完颜乌禄的人,而是你的人吧。通敌叛国,私联金陵,想来也有许大人的一份功劳吧。”
“许大人是兄长的老师,儿时也教导过我一段时间,虽然调去了暗度司,但我一向对您很是尊敬,我知道水至清无鱼的道理,但我也一直不愿意相信,您会是那条大鱼”
深邃的眼里暗含着不解,这个人是许文和不奇怪,毕竟要欺上瞒下至此,要调动这样多的人,这个人的位置一定至高。
事实上当初随应海能带着人围了幽州城,他就怀疑过还有人没有抓出来。
可是这个是人许文和又很奇怪,该有的都有了,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为名?在燕北谁不知道暗度司许司长的贤名。
为权?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副司和司长并无半点不同,事实上,若是他提起,想来兄长也会给他正司的名分。
为财?这燕北财权在他手中,而且这些年,镇北王府对他俸禄报酬颇丰。
若燕北是个国家,这就是谋逆的大罪,有什么值得他放弃高官厚禄锦绣荣华,去走一条诛九族的死路呢?他实在蛮想不通的。
“有什么不满意的?”,场上响起微苦的笑声。
“王爷自诩燕北之王,救世之主,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疾苦,我在燕家待了四十八年,奉献了四十八年,可这四十八年的时间,却也留不住我心上人的一条性命”
“难道,只允许燕家人铁石心肠,不允许我以牙还牙吗?”
二十五年前,他最心爱的人,他的阿思朵,因为盗窃燕北机密被捕,他冒着大雨求了三个日夜,只希望能够放他和阿思朵离去,自此远离燕北,他十五岁就跟着燕原平了,用他和燕原平的五年情谊,也没有求得燕原平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