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拍了拍手,后头立时有人送上了茶水点心。
秦倾没有接他这句话,只是笑了笑,将新送上的茶水往燕宁这边推了推,好在涉及人情往来的事情上,燕宁似乎思绪有些直,并未听出来什么,也可能是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听到刚刚的话。
燕宁想着,毕竟谢家和她还沾着亲带着故,那求人这件事就当得一个干脆利落,此时天光正好,人凑得也齐,适合谈正事。
“世家门阀之所以成为一方望族,不管是琅琊王氏、博陵崔氏还是范阳卢氏,靠的都是扎根政权,拥有自己的政治领地和政治资源,可如今南朝的官场之上,可有半个谢家人的影子?谢元君,谢家,要亡了,你该当如何”
谢元慈被她突如其来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提问问的有些发懵,思及她登门时信上提及的事情,心中微微沉了沉,如果她信上说的是真的,那谢家的麻烦也就大了。
不过她这样弯弯绕绕地,也不知道求得是什么,谢元慈不敢大意,面上不动神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道,“我倒也有一事请教郡主,想问一问郡主,封疆之吏,责在代天子行事,镇北王府戍守边关,护卫一方,如今镇北王府权势鼎盛,敢问郡主,这燕北,是燕家人的燕北,还是秦家人的燕北?若是燕家人的燕北,那镇北王府要亡了;若是秦家人的燕北,那镇北王府也要亡了,横竖不过一个亡字,郡主该当如何?”
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亭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秦倾看了燕宁一眼,随后向谢元慈点头致意,然后退出了青波亭,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等到秦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谢元慈叹了口气,他似乎提前体味到了女大不中留的味道,“你对秦倾倒是信任,这样把谢家置于油锅之上的问题,当着秦倾的面就这么问出来了,在郡主心里,谢家是不是半点位置也没有”
燕宁静静地没有说话,也不理会他语气中隐隐的暗讽,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认真想了之后的回答,摇了摇头。
说道“对秦倾,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太聪明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抽丝剥茧的也都会知道,好在,世子教养极好,会谨遵一个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有关谢家与镇北王府的大事,他不会随意探听,元君不必担心。”
燕宁抬头看着谢元慈,虽是挂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略有些勉强“至于谢家于我心中如何,全部仰赖我于谢家心中如何”
“诚然,今日来找谢元君,确实是有一件正事相求”
谢元慈冷笑一声,似是有些气着了,看着她说道,“但说无妨,我倒实在想听听,什么事情值得我的外甥女这样弯弯绕绕地来求我,来逼着我开口”
燕宁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听闻世子曾赠予元君两株玉菩提子,现下镇北王府中有人也中了寒夜水仙之毒,急需此药医治,恳请元君赐药,燕宁愿以信上所附作为回报”
谢元慈手上一顿,有些急,但又仔细想了想,心下稍安,如果是镇北王妃或是镇北王,那燕宁一定不是现在这个反应,让她着急又不至慌乱,且不能言说身份的,那多半是镇北王府那位二王爷,卫北将军燕怀仁了。
谢元慈只觉得有些悲凉,他们阿宁,似乎活得太过清醒,哪怕是姻亲,还要使劲儿想这样利益交换的法子,也真是难为她了,话中带了讥讽。
“原来,累得郡主拐着弯的绕圈圈,就为了求上一颗草药?玉菩提子府上确实有,就藏在这琼玉楼中,晚点你走时我会让你给你送过去让你带走,参照秦倾世子的教导,是用寒玉盒子封住的,药效不会有损伤。但是燕宁,血浓于水,我是你的亲舅舅,你问我取个药草都要这么一波三折,弯弯绕绕地,实在让人心寒”
燕宁起身福了一礼,“多谢元君赐药”
谢元慈只觉得她这副模样看得人眼睛疼,陌生又疏离。
只听燕宁微微低垂着脸,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若是以谢家嫡长女谢轻黄的女儿,你谢元慈的外甥女的身份站在这儿,那我自然有什么说什么,这是家事。可是,我的母亲,已经被剔除了谢家的族谱,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怎么看谢家,全仰赖谢家怎么看我。”
她抬起脸,眼神很是平静,可似乎深处还是带了浓浓的控诉的,她说“我母亲每每回来被谢家扫地出门,我的外祖父谢直一见到我就让我滚,难道我还恬不知耻地以谢家外孙女自居吗?小舅舅,这是什么道理?所以谢元君,我们这样挺好,我给你一个救谢家于水火的消息,你给我玉菩提子作为报答,我们这样两清,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