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是李泌回朝后,对德宗说:“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闻有谗之者,望陛下坦然待之,使其自保无虞”,曾感动得两位老将嚎啕大哭。
这回德宗相问,李晟和马燧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李泌,小心翼翼地说:“果如李泌所言,回纥可汗确有亲近唐朝的迹象。”
李适一声长叹:“你们都不站在朕这边,朕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李泌死缠烂打,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终于,让李适同意了回纥的求亲申请。
贞元四年(公元7年)十月,回纥合骨咄禄可汗派妹妹、国相和其他高官为迎亲使,一千多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赶到长安,迎娶咸安公主。
合骨咄禄可汗在给德宗的上疏中,用极为谦卑的语气说:“昔为兄弟,今为子婿,半子也。若吐蕃为患,子当为父除之!”(《资治通鉴》卷二三三)
意思就是,“咱们以前是兄弟,现在我娶了您女儿,就是您半拉儿子。吐蕃那小子,要是以后再敢揍您,我踢死他!!”
还别说,李适这女婿真是说到做到,回鹘(娶咸安公主后,改称回鹘)骑兵大量南下,在天山南北、河西走廊,与吐蕃展开了长达50多年的血腥角逐。
随后,大黑衣食(阿拔斯王朝)开始从西往东挤压,回纥从北往南侵袭,南诏从东往西扩展,唐朝陇右防线的压力遽减。
《新唐书?大食传》记载,“贞元中,(黑衣大食)与吐蕃为劲敌,蕃兵大半西御大食,故鲜为边患,其力不足也”。
唐朝凭此“贞元之盟”,以不及百分之一的资源消耗,达成了缓解自身压力的目的。
这就是李泌的高明之处!
从大局着眼,以细微入手,该坚持处当仁不让,当迂回处曲折蛇行,不愧是唐朝最顶级的战略家。
唐德宗建中四年疆域图
纵观李泌一生,虽因披着修道的外衣而被后世儒家所轻(“常持黄老鬼神说,故为人所讥切”《新唐书·李泌传》)。
但他所行所止,都堪称不折不扣的阳谋。
就拿“贞元之盟”来说,回鹘强盛后,南下与吐蕃争夺生存空间是必然的,李泌要做的只是拉住回鹘,不使其成为吐蕃的盟友。
黑衣大食和吐蕃也一样是结构性矛盾,杨良瑶越洋西访,不过是给他们一个继续的信号。
而南诏国在玄宗朝倒向吐蕃后,虽然吐蕃与之和亲,但多年不断征粮征兵,早就令其不堪忍受(吐蕃曾数次从南诏征兵去西域征战)。李泌要做的不过是告诉南诏国,你还有一个更好的结盟选择。
这三点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作为一个身在迷雾中的当事者,如何纷繁的信息中,辨别真伪,明确用废,便是考验政治智商的难题了。
就像德宗初期执行的是,联合吐蕃对付回纥的战略,但却导致平凉劫盟事件发生。
这更凸显了李泌的高瞻远瞩、目光如炬。
793年(贞元九年),南诏国上表归唐时,李泌已经无法看到了。
贞元五年(789年)三月,他在长安宅中安然故去,享年六十八岁。
玄宗时的晨曦
肃宗时的炽烈
代宗时的西斜
德宗时的晚照
在漫长的十二时辰中,李泌为长安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当他长眠于榻上,心中应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