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下来,老六脱下衣服,披在头上,透过衣服的缝隙,斜眼看着天,嘴里嘟囔着,贼老天,竟和我作对。
“小伙子,别乱说,会惹上麻烦的。”老人立刻制止道,佩服老人的耳力,是真好,老六那么小的声音他都听得到。
我依旧躺在车上,仰面朝天,任由雨点打在脸上。晴,是一种风景;雨,也是一种风景。看着那翻滚的乌云,它就像一头愤怒的远古凶兽,咆哮着,意欲择人而噬。
雨越下越密集,老六建议先躲一躲,等雨停了或小一些再走。老人坚决反对,他反复强调,天黑之前,一定要走出这片山。
雨,那头连着天,这头连着地,像一片巨大的海,我们在海中穿梭。突然,车子一栽歪,停了下来,我们都下了车。原来,左侧车轮掉进了一个深坑里,没办法,抬吧,老人在前,拽着毛驴,我们在后,边抬边推。
费了好大劲,我们才把车轮弄出大坑。我和老六都变成了泥猴,我甩了甩脚上的泥,又跳上了驴车。
驴车刚走了没几步,“咔嚓”一声响,又停了下来。老人下去一检查,车轴断了,走不了了。老人将毛驴从套中解开,然后对我们说:“车坏了,我们只能步行了,板车先放这,只能回头再来取。”
雨越下越大,已成瓢泼之势,三人一驴走在雨中。不多时,路过一个破庙,老六没命地奔了过去,我也尾随而去。老人见状大喊:“回来,别进。”但雨声已经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我和老六进了破庙,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跺了跺脚。我见老人没有跟进庙,就向外望去,那还有老人的影子。我扫了一眼庙内,这庙是真的破败,神像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神座,还缺了一角,地上和神座上全是灰尘,足有铜钱那么厚,一张破供桌已经只剩下两条腿,倒在神座前,四扇窗户已经没有了三扇,仅剩的一扇还在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时可能掉下去。庆幸,屋顶没有漏,还能遮风挡雨,但全是蛛网。一看这情景,我能感受到,这座庙很久没有人进了,透着一种诡异,我对老六说:“这里太瘆得慌,还是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六满不在乎,并大放厥词,什么妖魔鬼怪的,咱也不是没经过,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就灭一对。
这货胆子越来越大,给他的脑袋上套上个钢箍,都能当孙悟空用。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我放弃了走的想法,爱咋地咋地吧。
雨一直在下,天阴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晴的意思。我蜷缩着坐在一截倒木上,浑身冰冷、难受,不停地发着抖,我感觉自己感冒了。
老六凑了过来,看我的脸颊通红,知道我生病了,他忙搬过破桌子,用脚一顿踹,敛了一些碎木,架在一起,拿出打火机,费了好大劲才点燃碎木。老六把我扶到火堆旁,然后继续对着破桌子练无影脚。
我坐在火堆旁,感觉好多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烤得我暖烘烘的,很舒服,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我也分不清是醒了,还是在做梦,反正,我的病是好了,外面的雨也停了,火堆还有一些残火。我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老六,也不知道这货去哪里了。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突然,我听到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侧耳细听,声音又没有了;刚闭上眼,又传来了那声音,站起身,声音又消失了,如此反复数次。
我怒了,什么东西?如此戏弄我,我顺手抄起一个手臂粗细的桌子腿,就走出庙外。外面月朗星稀,我心里骂道,这他奶奶的什么鬼天气?阴晴不定。我向四周环视了几圈,没有什么发现,刚向破庙走了两步,庙左侧的草丛又是“哗啦哗啦”一顿响。我扬起桌子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借着月光一看,一只山狸子蹲在草丛里,双眼发着绿光,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异常愤怒,指着它骂道:“你个畜牲,要成精怎么的,敢挑衅爷爷我。”话还没落,我抬手就是一桌子腿。
那只山狸子一扭头,“噌”地一下窜了出去,跑出约十米远,又扭过头,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跑过去抬手又是一桌子腿,还是没有打中,这只山狸子太机敏了。就这样,它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不知不觉地追出了很远。就在我要返回破庙时,一股凉风吹过,一个庞然大物从草丛里站了起来,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它咆哮着直奔我而来,风一般,动作非常迅速。
我有些犯傻,拎着桌子腿就迎了上去,走到跟前,抬手就是一下子,只听“咔嚓”一声,我的心立马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