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里,她谁也不是,原身苏婉翎的身份也已经被玩废了,用现代世界的说法来说,她现在就是一个没有身份户口的黑户,她为什么不想出去。
芙蕖仙子没有直接拒绝她,说明是可以出去的,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有一丝不舍的情绪在蔓延。
为什么?
“虽然如你所说,他成功避开了阮婉这个坑,不会受到恋而不得的相思之苦,但是他的复仇之路,却还很长很长,他本来在黎国谋划了一处大戏,可以高调风光的回国,但是因为你的缘故,这场大戏只怕会提前落幕,他的计划落空,只能孤身一人回到齐国,没有根基,可想而知,他的复仇之路该是如何艰辛?秦皇后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心狠手辣,生怕有别的皇子抢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楚白回了齐国,对齐国太子而言,是个天大的威胁,又隔着母仇,秦皇后会放过他吗?只怕会先下手为强,直接除掉他。楚白这一生的悲剧,说到底都是你写出来的,你为了赚取读者的眼泪和心疼,故意把他写得这么惨,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吗?确定要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芙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里,没错,没错,楚白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她,她当初想着,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读者的,为了骗取读者的心疼和眼泪,她确实楚白设计成了美强惨的典型代表。
当初写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毕竟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可是现在,这个世界被眼前的人激活了,楚白成了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没有愧疚和负罪感,所以她尽力在补偿。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从一开始的害怕他,讨好他,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把喜欢他挂在嘴边,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分不清,她说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直到她看见那支长箭飞来,她几乎都没有思考便冲了出去。
昏迷的那一刻,她忽然清楚了一点,她其实,已经渐渐习惯了对他好,习惯了讨好他,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他虽然冷,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不理她,将她拒之门外,但是他也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冒险出手帮她。太皇太后寿宴那次,聂静姝想要陷害她,是他出手相助,虽然他没有出现,但是她知道,那个帮她的人,就是楚白。
尚书府抄家,他找到了密室的秘密,他却没有将这个秘密上达天听,她那位二舅母说得对,他确实对她与旁人不同,他放过了尚书府一马,告诉她,不要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恍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最初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刚刚穿来,对他极尽讨好,他以为她是为了退婚书,所以退为进,在跟他演戏,那时候她觉得他是因为不胜其扰,所以才会写了退婚书给她,那时候的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演戏,将退婚书撕了,慷慨激昂地说:“表哥,你还是不信我,我说过我要向你赎罪,决计不是为了让你写退婚书。太后赐婚,岂是说退就能退的,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事,这婚我是不会退的,除非你喜欢上旁的女子,到时我自会向太后娘娘请求退婚,本就是我对不起你,断断不能让你冒险。”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说:“这退婚书,我不会写第二次。”
但是那个时候,她们的婚事已经由太后亲自下了懿旨作废,他却旧事重提,让她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计划着这一切,放任三皇子让她假死,也是为了能带她去齐国,他做的这一切,是否意味着,他把她放进了自己的未来计划里。
在十八街小院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想发设发地往外逃,她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去办,他让高杰跟着她,以高杰的功夫来看,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做得那些事情,或多或少的都影响了他的计划,但是他并未跟她计较,反而由着她胡来,顺着她的心意,既是因为她,行踪败露,高杰等人都怀疑他,他却坚定不移的信任她,他想把自己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一起走。
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一直都想着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的来的地方,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此时离开,对于楚白而言,会不会是另一种背叛,她在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芙蕖见她这般为难,十分了然道:“我也理解你,毕竟孤身一人来到你自己写的书里的世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想要回去也是正常的,我可以让你出去,但是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吗?我看楚白对你似乎不同寻常,你受伤中箭,我让他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他都不肯,怕马车颠簸,影响你的伤势。我估摸着他现在应该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是说,到现在为止,你都觉得他只是你书里的一个人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翎下意识的摇头。
来到书里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是待得时间越久,她发现自己也越陷越深了。在冲出去替他挡箭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不能犯的错,她可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楚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想回去是她的执念,但真的告诉她,你可以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也生了不舍,这,大概便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她想留下来。
“少主,您没事吧?”马车外,突然响起高杰的声音,苏翎有些惊慌地撩起车帘,马车之外,楚白站在不远处,周身气质冷若冰霜,脸色黑得吓人,四目相对,那深邃得仿佛深海的眸子里,有震惊,有厌恶,还有仇恨,像是这么多年隐忍的恨意突然之间找到了突破口,苏翎看见了他紧紧攥紧的拳头,他在克制。
他都听见了,他什么都听见了。
若说秦皇后是刽子手,那作为写这个故事的人,给了他这么悲惨的人生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罪魁祸首,他有多恨秦皇后,就有多恨她,甚至千倍万倍。
芙蕖仙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个人,满脸抱歉,说出的话,却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啊呀,你马甲掉了,这可怪不得我,我可是让他不要靠近呢,现在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