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碧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一边帮着自家小姐拿衣服一边:“这太阳都要下山了,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救人。”杨蓉言简意赅,嫌麻烦,也怕来不及,根本没有换里面的衣裳,披了件披风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彩碧找出衣裳站在屋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禁道:“怎地这般着急,这究竟是要去救谁啊。”
可惜信被小姐拿走了,不然她真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杨蓉一骑快马,在大街上疾驰而去,长发和大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行走的行人们远远地听到了飞驰而来的马蹄声都会提前避让,唯有一人,浑浑噩噩走在大街之上,手里拎着个酒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对飞驰而来的马蹄声充耳不闻。
“让开,都给我让开。”杨蓉远远地瞧见那人,原以为他会让,没想到他反而站在了路中央停下了,还眼神呆滞地看着向她,神情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杨蓉走进,看着那人的脸,顿时急得拉住缰绳,马蹄双脚朝天胡乱踢着,因为被缰绳拉得太疼而发出阵阵嘶鸣。
杨蓉好不容易停住了马,再次看向挡住路的酒鬼,这次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竟然真的是他。
谢芳踪,怎么才几日不见,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神形狼狈,衣衫凌乱,连头发都不怎么打理,跟个喝醉酒流浪街头的乞丐似的。
“二公子,您没事吧。”人群中冲出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谢芳踪,正要骂人,一抬眼看见高坐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杨大小姐,赶紧见礼:“杨小姐。”
杨蓉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谢芳踪身边,将他搀扶到路边:“你们家二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幅样子,你们谢家就没人管他吗?”
家丁也是无奈,但是杨家小姐经常出入谢家,大小姐和夫人对她都不错,他们便没有隐瞒:“自从苏家三小姐过世之后,二公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日日喝得酩酊大醉,老爷和夫人十分生气,但是不管怎么骂他罚他都不管用,后来让全府上下都不准给他酒喝,他就偷偷跑出来,今日也是如此,让小的们好找。”
杨蓉心头微微难受了一下,她当初发现谢芳踪喜欢上苏婉翎之后,她十分生气,甚至和苏婉翎决裂,可是当自己听到她死讯的时候,她完全不敢相信,可是当她到尚书府看见那口红木棺材,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子,真的去了,她以为自己会高兴,可是完全没有,眼泪止不住便自己流了下来。
那一天,她看到了谢芳踪。
那天的他,还好好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的灵前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上了三炷香便走了。她彼时还有些不懂,他明明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会无动于衷,现在终于知道了。
他那时的无动于衷,想让她死后清清白白的走。
她知道谢芳踪喜欢苏翎,可是没想到他对她竟然用情至深至此。为了她饮酒消愁,身形消瘦,哪里还有往日那个骄傲不逊的纨绔公子的样子。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谢芳踪迷迷糊糊又来抢:“你还给我。”
杨蓉狠狠地将酒瓶摔在地上,看着他怨恨的眼神,心底刺痛了一下,骂道:“你现在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不是喜欢她吗?她被人杀了仍在冰冷的护城河里,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凶手,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应该振作起来,帮她找到凶手,以慰她在天之灵。”
谢芳踪迷离地双眼微微清醒了几分,但是依旧没有说话,杨蓉恨铁不成钢,怒道:“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了吗?我娘亲说,人死后会在天上看着爱她的那些人,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你当真希望她看见你这幅样子内疚不成?”
谢芳踪终于转过头看着她,往日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眼早已被冷漠替代,说出的话更是冷漠:“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谢芳踪,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那个骑着马单枪入寨来救我的英雄,不是你这样的狗熊,就你这幅样子,我才不喜欢管你,你就继续自生自灭吧。”她生气地起身,翻身上马,怒气冲冲地驾马而去。
谢芳踪目光已经十分清醒,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终是收回目光,缓缓起身:“阿福,回府。”
阿福面色一喜:“二公子,您酒醒了?”
谢芳踪点头:“是啊,该醒了,我娘说得对,杨蓉是个好姑娘,她性子虽然风风火火,但总能让我上进。”
他的酒量是极好的,很少喝醉,他曾引起为傲,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别人都说喝酒消愁,可他却越喝越清醒,越喝越难过,唯独假装醉了,才能让自己假装不那么难过。
阿福知道自家二公子一直不太喜欢杨家大小姐,今日突然听到二公子竟然会说出这番感慨来,忍不住便道:“二公子,其实杨小姐确实挺好的,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
“因为我不能全心全意对她,所以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她值得更好的,走吧。”
阿福叹了口气,终是不敢再问什么,只要二公子愿意振作就好了。正要走,忽然发现地方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杨大小姐亲启,他便上前捡了:“二公子,这好像是杨大小姐身上掉下的信。”
谢芳踪接过信,翻过来看了看,信是开过的,想到她方才急匆匆的骑马过来,身上还带着这封信,想必是极重要的事情,他便直接打开了,阿福刚想说这样直接看人家杨小姐的信不大好,自家公子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而且越看表情越严肃。
谢芳踪看着信上的字,表情立刻就变了。
这字,他见过,是楚白的字,他在书院的时候见过,夫子夸他的字,风骨绝佳,是乙班里写得最好的,他那是虽对他这个人不大满意,却不得不承认,楚白的字,确实写得很好。
他从未嫉妒过任何人,楚白是其中一个,他总是冷冰冰的,一副千万人都欠他的模样,却偏偏能博得她的欢心。后来,他不惜一切进了皇城司,他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要来了,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