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皇宫,永安宫。
宫人匆匆推开永安宫的大门,二皇子正陪着辰贵妃用午膳,见宫人急急忙忙闯进来,不由得蹙了眉:“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慌慌张张地,若是冲撞了母妃怎么办。”
那宫人抬起头,神色慌乱:“殿下,娘娘,出事了。”
辰贵妃用好了饭,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出了何事,竟然让你这般慌张?”
宫人道:“宫外传来了话,说是长公主府上出了事,沈从礼沈公子,死了。”
辰贵妃不以为然:“死了就死了吧,一个旁支族亲,多给他们些银子,打发了就是,只是没想到苏婉翎那个丫头竟然下手这么狠,直接把人杀了。”
“不是苏三小姐杀的,是长阳郡主杀的。”
二皇子一愣,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关长阳郡主什么事?她和苏婉翎一向不和,怎么可能还会帮苏婉翎?”
宫人道:“不是帮,而是沈从礼沈公子侵犯的人,正是长阳郡主。”
辰贵妃吓得跌坐在椅子上,二皇子起身,一脚踹过去:“你这狗奴才,就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完,怎么会好端端的变成了长阳郡主,长公主府上的人连人都分不清吗?”
宫人瑟瑟发抖的重新趴回原来的位置,告饶道:“殿下息怒,长公主也在查,但是长公主身边的寇嬷嬷说她迷晕的确实是苏家三小姐,只是不知道为何门打开之后就变成了长阳郡主,如今晋阳王府的人已经把郡主接了回去,晋阳王妃也已经进宫告御状了来,此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最是信任晋阳王,年年给晋阳王府的赏赐比成王府还多,若是晋阳王府非要讨个公道,皇上也不会不了了之,若是查到咱们头上如何是好?”辰贵妃立即就慌了神,若是别家还好,怎么就会变成长阳郡主这个棘手又金贵的人物。
二皇子在宫中转了几转,安抚道:“母妃不要先自乱了阵脚,晋阳王妃直接进了宫,此事就不会让京都衙门来查,肯定会落到刑部手里,刑部孙大人是我们的人,反正那沈从礼已经被长阳郡主杀了,我们就把罪名推给他一个人,到时候就说是他色迷心窍,起了歹念,刑部的人也不会深查。”
辰贵妃心神不定:“可是若皇上不把此案交给刑部来查,而是交给皇城司的人来查呢,那些人只听命于皇上,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万一长公主府上有个软骨头,把咱们供了出来怎么办?”
如果真的交给皇城司来办,那就有些麻烦了。
二皇子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母亲,儿臣记得长阳郡主是不是喜欢李亶?”
辰贵妃点点头:“确实如此,皇儿的意思是?”
“既然长阳郡主喜欢,就让李亶娶了她便是,反正她没了清白,没有谁会愿意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若长阳郡主达成所愿,想必也不会继续闹下去。毕竟这件事长阳郡主手受害者不错,但对于晋阳王府也是天大的丑闻,本宫就不信他们愿意大过年的,大街小巷还在年夜饭的时候谈论晋阳王府的丑事。”
辰贵妃却不置可否:“那怎么行,反正这样的女子娶回来也只是占一间偏殿罢了,那何故便宜了李亶那小子,晋阳王手上可是有二十万晋阳军呢,又深得皇帝信任,既然要娶,不如皇儿将她娶了回来更好。”
“母妃,您以为我不想娶她,可是我宫中已有正妃,她只能做个侧妃,晋阳王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不会甘愿再当一个皇子侧妃,更何况聂静姝对李亶有执念,这个时候,我们不宜再生事端,必须先把这件事情干压下去,只是确如母亲所言,便宜了李亶那小子。”
母子二人只想到晋阳王手上那二十万晋阳军,却没有想过三皇子李亶愿不愿娶没了清白的长阳郡主,或许在他们母子二人的眼中,根本就没把三皇子当成一个皇子,只是当成了一个随时都可以利用的附庸罢了。
辰贵妃点点头:“既如此,那也只能这么办了,来人啊,去请嘉妃。”
*
御书房,小太监匆匆进来,报:“启禀陛下,晋阳王妃求见。”
皇帝从御案之上抬起头:“晋阳王妃?她进宫不去见皇后,来朕这里干什么?宣。”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武莲英立刻高声宣:“宣晋阳王妃晋见。”
晋阳王妃四十出头的年纪,不似泾阳城中的贵妇一般温婉端庄,带着几分习武之人的英姿飒爽,她常年跟在晋阳王身侧,并非一般的闺阁妇人,她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诰命服,走到御前便扑通跪下:“臣妇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皇上见她上来就如此大礼,眼含悲戚愤怒,不由诧异:“王妃这是何故?长阳那孩子发生了何事?”
晋阳王妃磕了个头悲愤道:“小女去长公主殿下的府上参加赏梅大会,却被人在公主府中侵犯,小女自觉清白已逝,想要上吊自杀,被臣妇拦下,臣妇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好端端的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却失了清白,这叫臣妇如何面对王爷,如何面对聂家列祖列宗?”
“什么?仅仅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胆敢对郡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武莲英,立刻传禁卫军,去长公主府捉拿此人。”皇帝闻言震怒,他怎会不知聂昭明对这个女儿的宝贝程度,如今竟然在文昌的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能好好处置,让晋阳王府满意,只怕会让他和晋阳王生了嫌隙。
“是,奴才这就去办。”武莲英正要动身,晋阳王妃却冷笑一声:“皇上不必多此一举,那贼人已经被姝儿当场诛杀,尸体就在城门之外,皇上若要见他,只能让人抬进来了。”
皇上一怔,没想到这个贼人竟然死了,但是晋阳王妃既然选择把人带来,证明此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男儿,看晋阳王妃的神色,想必是已经查清了此人的来路,便道:“王妃可认识?”
晋阳王妃冷声道:“臣妇怎会认识这等下作之人,臣妇只知此贼子姓沈。”
姓沈?
又在文昌长公主府上出的事,这后面的联系,皇帝已猜出了几分大概,于是脸色一黑,沉声道:“立刻宣文昌进宫见朕,此事发生在文昌的府上,文昌自然也不能脱了干系,朕要亲自审她。”
武莲英立刻去了,皇帝这才又对晋阳王妃道:“晋阳王妃且起来吧,此事朕一定会给晋阳王府一个说法,请王妃放心。来人,给王妃看座。”
文昌长公主很快进了宫,进了御书房,见晋阳王妃坐在一旁,皇帝龙眉怒目看着她,她缓缓走近,在皇帝御案前跪下:“参见皇上,不知皇兄这么着急传妹妹进宫,是因为何事?”
皇上怒声道:“是因为什么事,你不清楚吗?你好好的办个赏梅大会,却出了这么大的疏漏,难道你打算假装不知?”
长公主立刻喊冤:“臣妹冤枉啊,事发之后,为了防止宴会之上的人到处乱说,坏了长阳郡主的清名,臣妹第一时间就让下人送客,那贼人因为被郡主当场诛杀,臣妹只好将郡主安然送回晋阳王府,但是王妃不信,非说此事是皇妹一手谋划,还带着人强闯公主府带走了那贼人的尸首,皇妹体谅王妃因爱女遭受了如此的劫难,晋阳王又深得皇上重用,一时失了规矩,也没有在意,只是对王妃的诬告,实在是觉得冤枉得很啊。”
长公主委委屈屈,话里话外都是说晋阳王妃仗着皇上的宠信便没了规矩,竟然带着人强闯公主府,晋阳王虽说是皇上亲封的王爷,但到底是外姓王,若论地位,和真正的皇亲国戚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晋阳王妃此举,便有几分不分尊卑了。
晋阳王妃闻言朝皇帝跪下:“启禀皇上,臣妇确实带了人闯了公主府,只因长公主殿下不肯交出侵犯我儿的凶手,只得无礼了,若不是臣妇去得及时,长公主殿下已将此人的尸身藏匿起来,倒时候找不到尸体,也就没人会怀疑到长公主头上了。”
长公主摇头:“皇兄,臣妹冤枉,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妹怎会将尸身藏匿起来,皇妹只是打算将尸身送到义庄,总不能让尸体一直待在我府上吧。至于晋阳王妃的怀疑,臣妹更是冤枉,此人虽是姓沈,但却并不是沈家的近亲,因为家里是种植果蔬的,一年四季都有果子供应,所以臣妹便让他供应了这次赏梅大会的瓜果,只是没想到此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虽然与臣妹无关,但确实是在臣妹的府上出了事,请皇上责罚便是。”
“长公主殿下竟然撇得一干二净,梅园后面那个小院子的房子,为何与别处不同,到处都蒙了黑布,若不是特意布置,想让外面的人瞧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可怜我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个畜生生生给侮辱了,皇上,求您一定要给姝儿做主啊,若是王爷知晓此事,如何能安心守卫晋阳城。”晋王妃此话已有了几分威胁之意,皇帝岂会听不出,他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皇帝沉声道:“王妃放心,朕定会好好查,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人谋划,朕都会查清楚,不会让晋阳王寒心,也绝不会冤枉了任何人。武莲英,传皇城司长使刘良进宫。”
武莲英立刻回:“皇上,刘长使不在京城,闻长使也受了伤,您看。”
“那就让陈东来去查,若是陈东来不在京都,就让方鹤亲自去查,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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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黎元德历一十三年,冬。
大雪纷飞,临近新年,整个皇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霜寒冻地,却掩不住泾阳城中百姓那颗闲话家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