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是被疼醒的,他捂着鲜血直流的右眼,左眼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大哥,目光落在正在埋头掩埋证据的背影上,落在一旁的长刀在月光底下反着光,他咬了咬牙,将刀拿在手里,朝着那个娇小的背影狠狠捅了下去。
苏翎只觉得腰间剧痛,低头看了眼腹中穿出来的长刀,咬牙将喉咙间涌上的腥甜咽了下去,飞快拔下头上发簪,反手插进对方的太阳穴中。
宁海睁大了仅存的一只左眼,似乎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苏翎看着宁海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心跳如擂鼓地收回自己的手,染满了鲜血的手在黑暗中微微发抖,她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
苏翎几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痛苦的抬起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前殿,前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后殿不论多大的动静,半点也传不过去,苏翎脚步虚浮,走到春熙身边,将她摇醒。
春熙幽幽转醒,看见她,差点哭出声:“小姐,您没事吧。”
苏翎疼得直抽气:“我有事,快……去前殿,找皇上……还有淑妃娘娘……就说宫里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春熙见自家小姐小脸惨白,吓得六神无主,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的血,更加急了:“小姐,您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太医。”
“好丫头,你看我这样能走多远,快……如果不想我死在这里……快去前殿……叫人……”苏翎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春熙推开,春熙一抹眼泪,赶紧爬起来,往前殿赶。
苏翎看着春熙跌跌撞撞地往前殿去了,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用手按住伤口,她还不能晕,只要不拔刀,减少出血量,在春熙带人赶到之前,应该还死不了,现在就看是聂静姝的人先来,还是春熙先带人回来了。
“殿中没人,宁海和宁泉兄弟俩怎么办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难道两个三品御前侍卫,还拿不下苏婉翎一个小姑娘?”
有人来了,苏翎躲在暗处,听到声音心下一惊。
糟了!竟然是聂静姝的人先来了,苏翎拖着有些虚浮的双腿,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头,那后面是一簇茂盛的细竹林,因为贴着墙,又有大石头当着,天色昏暗,倒也很难发现。
“啊,嬷嬷,你看地上躺着两个人。”
“快去看看。”
“嬷嬷,好像是宁泉侍卫和宁海侍卫,啊~!”
“叫唤什么?”
“没气了,宁泉宁海侍卫都死了。”
“死了,两个废物,竟然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他们死了,代表苏婉翎逃了,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所察觉,千万不能让她逃出去告状,只要我们抓住她,一不做二不休,就说宫里进了刺客,宁泉和宁海为了保护她死了,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晋阳王府。”
这么狠,而且听声音略显老态,十分镇定沉稳,想必此人一定是聂静姝的奶嬷嬷岳氏。
“还不快去找,苏婉翎一个小姑娘,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两个三品侍卫手底下全身而退,一定受了伤,你们赶紧追,千万不能留下活口。”
苏翎咬牙,岳嬷嬷不愧是晋阳王府家养的奶嬷嬷,这气魄比宫里一般的嬷嬷都还厉害些。要是落在她手里,只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苏翎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道:春熙啊春熙,你丫头可得快点,你家小姐的命可都在你身上系着了。
*
前殿,宴会之上,天色渐晚,击鼓传花大会已近尾声,太皇太后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先到这里,皇帝,今年击鼓传花大会的魁首,你觉得该是何人?”
皇帝道:“谢芳踪的书法隽秀,苍劲有力,出人意料,令人眼前一亮,但苏家姐妹俩一个舞艺超群,贵妃醉酒新颖独特,一个天籁之音,如黄莺出谷,出场方式更是令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与琴音配合,更是完美无缺。不过今日是皇祖母您的寿诞,这魁首还是您老人家说了算。”
“皇帝所言极是,哀家也觉得他们三个的节目最为出众,细细品鉴,苏家三姑娘确实更胜一筹,这孩子通透,鬼点子也多,今年就她吧。”太皇太后看向苏家的坐席,见苏翎的位置还空着,问:“苏家那丫头去换衣裳怎么还没有回来?”
淑妃也有了几分担忧,长阳郡主聂静姝见状赶紧出声:“想必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女儿家换衣裳总是慢的,天色不早了,皇祖母,不如我们先开席吧。”皇后娘娘提议,太皇太后便点了头:“那就准备开席吧,至于赏赐,就等苏家三丫头回来再行封赏。”
苏婉致差点掐断了自己的指甲。
宫女们鱼贯而入,有序不紊的上着酒菜。
“有酒岂能无乐,皇后,听说你还准备了戏班子唱戏,此时还不传上来?”太皇太后如今年岁越发大了,除了礼佛,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听听戏了,但她老人家一向节俭,皇帝准备在寿昌宫搭一座戏台子,请一个戏班子专门给她老人家唱戏,但她老人家不同意,所以皇后特意请了戏班子,来逗太皇太后开心。
“皇上说的是,让何家班的人都上来吧。”皇后吩咐江月姑姑,江月姑姑行了礼,立刻向一旁的太监点点头。
太监转身离开,不肖片刻,早已上好妆的何家班纷纷上台,跪在地上参拜:“参见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以及各位娘娘贵人。”
皇上想着今日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不好太过喧宾夺主,便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着摆手:“平身啊,你们今日准备唱的是什么戏?”
跪在最前面的画着武生妆的男子立刻小心翼翼答:“回太皇太后,小的们今天唱的是张生喊冤。”
“张生喊冤?”太皇太后一头雾水:“这戏有些耳生,是你们戏班子自己写的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