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搭载水底墓的大木排之上,我们为霏儿、思淑、兰儿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下葬仪式。虽然季牦、季貔和俨儿不能出席霏儿、思淑、兰儿的下葬仪式,但有了和儿和瑾儿,还有未了不顾身体,坚持前来送葬,相信霏儿、思淑、兰儿在黄泉路上绝不会感到失望。
进入墓室安放霏儿、思淑、兰儿三人棺木的时候,我特意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果然如先前马悦所说,这墓室的空气之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如果没有马悦这等高人的指点,如果不仔细去体会,根本就发现不了尸油所散发出的这股淡淡的腥味儿。即使有人闻到了这股腥味儿,还会以为是因为身处大海之中,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海腥味儿。
但只要去细细体会,便会发现这股腥味儿与海腥味儿有明显的不同。海腥味透着一股咸,而尸油散发出的这种腥味,似乎透着一种古怪的香气,至于是一种如何古怪的香气,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将霏儿、思淑、兰儿葬入水底墓之后,也到了我和未了与和儿分别的时候了。父母与儿子的这次分别,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再次相会的机会,我与未了、和儿都是心事重重。
当然,面临父母与儿子离别的也不光是我和未了,还有汪耀南夫妇。吴中这次回去,恐怕再难有机会下南洋了,汪耀南夫妇对他是更加不舍。而更让汪耀南夫妇不舍的是,汪振海也要跟着吴中北上。
吴中担负着为朱棣重修北平城的重任,这还真有些难为他了。毕竟当初那个施工详图可是汪振海替他绘制的,这一次,汪振海要北上去助弟弟一臂之力,让弟弟完成大明紫禁城修建这一足以在史上留名的巨大工程。
看着汪振海与吴中这对双胞胎儿子有如此成就,汪耀南夫妇无疑内心是相当满足的;但儿子即将离去,不知何时再能见面,汪耀南夫妇的内心又是有些失落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回龙头的时候,未了晕船更加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到龙头的时候,都有些轻微脱水的症状了。好在是上了岸,相信将养一些时日,应该会好转起来。
想想这些年来,我常年在外奔波。如今老了,也没有什么让我放不下的事了,我便承担起每日照顾未了饮食起居的任务。
瑾儿和宛枫倒是一个劲儿地劝我,说照顾母亲的事儿有他们就行了,别母亲没照顾好,到时我也累倒了。
我可不信这个邪,我告诉他们兄妹两个:“你们的母亲年少时可没少吃苦头,后来嫁给了我,也只能算是解决了衣食问题。这些年来,我常年在外奔波,对不起你们的母亲,也对不起霏儿、思淑、兰儿她们三个。这一回,是我真正有机会、也有时间为你们的母亲做点什么的时候了,也是该我这个丈夫尽一尽自己的义务的时候了……”
我这话说得真切,瑾儿和宛枫听了便不再拦我,而病在床上的未了听了我这番话,竟然是落下了眼泪。
见未了哭了,我和瑾儿、宛枫赶紧上前安慰。未了强打起精神,对瑾儿和宛枫说道:“你们别为我担心,我这是听了你们父亲刚才说的话,心里暖暖的,一时高兴和激动。”
虽然瑾儿和宛枫是放心地让我照料未了,但他们两个可没当甩手掌柜,每日一早一晚,瑾儿肯定是必来看看母亲。而宛枫几乎白天的时间都在,也就是晚上,由我一人独自照料未了。
一日,未了问我道:“相公,你觉得我们两人谁走在前面好?”
听闻这话,我心中一惊,赶紧劝道:“未了,你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你这也就是去海上奔波劳累了两个多月,加上你又晕船,身体一时适应不了。这将养一阵,肯定就好了。怎么没缘故地问起这种话?”
未了一笑,说道:“相公,我也是年过花甲之人了,这哪一天一个说不准,说走就走了。你我这个年纪的人了,谈论生老病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也没必要忌讳什么。你跟我说真心话,你是觉得我走前面好,还是你走前面好?”
我本想继续安慰未了,但看着未了那纯真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哈斯其其格,我觉得我有必要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给她听。
于是,我双手握着未了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道:“你想听真话吗?”
未了点了点头。
我说道:“我希望你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
我紧紧地盯着未了,看她是什么反应。一般情况下,人都会将活的希望留给别人,这样才能体现出对对方的真爱。而我之所以说出这话,自然是有我的想法,只是不知道未了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