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恩科。
一大早,学子们就从金陵城中的各个方向,往江南贡院涌去,有结伴而行,有搭乘轿子的,还有坐船的,更多的便是步行,反正今日街上见得最多的便是学子了。
他们大多穿着很朴素,有着书生身上特有的一股风气,使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来。
老先生今日也起了大早,特意穿上了官服,锃瓦亮新的,像是刚做好的官服一样。
今日他作为监考官,要早些去江南贡院做准备,今日虽是学生正式入院,明日才正式开考,可他这个监考官还是要今日就到那里。
今日李双双的铺子有很多人,但老先生还是找到了一个位置,附近的人都认识老先生,总不能让老先生等着不成,便纷纷起身让座,老先生也不客气,摊袖坐下。
早饭和平常的并无不同,小米粥,萝卜小菜,刚刚蒸好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小小的喝了一口粥,老先生只觉舒畅,一是早上空腹,找些东西垫垫肚子自然舒畅,这二来便是心情舒畅。
恩科考试,对于老先生来说,是一件大事,他是大儒,门下又有许多学生,希望着为朝廷培养些栋梁之才。
咬了一口软乎乎的馒头,再吃上两口小菜,这感觉别提多么舒畅了。今日心情舒畅,老先生多吃了一个馒头,饭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之后,老先生便起身,叫苏堪拿着要在贡院用的东西,准备上路了。苏堪今日穿着也是十分整洁,手中提着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些重要物什,跟在老先生后面,他们便朝江南贡院的方向赶去了。
老先生走后,李双双从铺子里探出头来,漫不经心地说着:“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少爷你万一想错了呢!”
李从嘉正悠哉悠哉地捧碗喝粥,应着:“大概是不会错的,生病也总比掉脑袋好些!”
“少爷你什么时候去?”
“急什么,正午才锁园,我们晚些去!”
“好!”
自老先生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街道上,众人避让,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老头,提着衣摆,正在街上捂肚狂奔着,身后还跟着一个错愕的小厮。
只见那老头,推开众人,进了一条巷子,推开门,便叫喊着:“苏堪,快去拿手纸!”
众人恍然,原来是闹了肚子,这是赶回来要如厕啊!
…………
快到正午十分,江南贡院门口围了不少的人,多是前来应考的学子们,还有的便是那些学子的家人,正在最后说着一些勉励的话,希望这次高中。
张小山也是其中一员,她是来送人的,本不想来的,可一想着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旁人落第,心中总是有些不太舒服,所以,今日便匆匆赶来,想说一些最后勉励的话来,不管成不成,自己都做到了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来。
寻了许久,张小山才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个人。钱元瓘着白衣书生衣裳,手中提着箱子,里面装着三日应试要吃的食物,正在和同行的好友说着话。
被拍了肩,钱元瓘才回身去瞧,只一眼,便高兴地跳了起来,差点将手中箱子扔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你是来送我的吗?你能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准备了这许多日,……我都没想着你能来……你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人一激动,就容易被冲昏头脑,钱元瓘也是如此,还没等着张小山说半个字,他自己倒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张小山拉着钱元瓘到一个稍稍安静的地方,开口说道:“这次来,只希望这次你能好好考,不要因为一些事情,而心中有所混沌,你要相信你自己,一定能高中!”
“我知道,小山姑娘,本来我是有六七成的把握的,可你一来,我就有八九成了,为了你,我也一定会高中!”钱元瓘兴奋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给,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买了一串那日你吃的糖葫芦,算是勉励吧!”张小山不知从哪里拿着油纸包着的糖葫芦。
钱元瓘放下手中箱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张小山手中的糖葫芦,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目光,张嘴便开始吃了起来,边吃着,也边说着:“小山姑娘,我这一次要谢谢你,谢谢你能来为我送行,也谢谢你带了我喜欢吃的糖葫芦!”
看着钱元瓘如此模样,张小山掩嘴笑了笑,微微抬头,双目含光,笑着应道:“我没有多少朋友的,男性的就更少了,你算一个,这一次前来,是衷心地希望你能中第,实现自己心中抱负!”
“嗯,我晓得,我也一定会努力的,不辜负姑娘的期望!”
“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自己要对自己以后的路负责。”
“好!”
吃着糖葫芦,钱元瓘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胡乱地擦了擦嘴,又说道:“若是我这次高中,我想邀请小山姑娘与我一起去城外游玩。”
“哪里?”
“看满山红叶,看碧蓝天空。”
“摄山?”
“是的,小山姑娘可否答应?”
“那好吧,我应了!”张小山没有办法拒绝,也不会拒绝,她也想去看看红叶呢,好久都没去了。
钱元瓘得了承诺,又回身看了贡院一眼,已经开了锁,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进了贡院,便郑重地说道:“这一次,元瓘若高中状元,定会亲自去清平舫下聘书,迎娶姑娘。”
说完,还没等着张小山回答,便提着自己的箱子随着人群朝贡院门口涌去了。
张小山愣在原地,一袭青色的长裙随风轻轻地舞着,整张脸看起来十分干净,眸子有光,双手紧握,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