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谢绣娘扶着醉醺醺的王谢回了家,也不远,中间只隔了几间铺子,再瞧着门口有两颗招财树的门户,便是王谢两家的府邸,两家都住在金陵寸金寸土的地段。
晚间,李从嘉的院子里掌了灯,姜氏怕李双双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也留宿在了院子里,打发身边的侍女先行回府,告知王爷一声。
煮了稀粥,几人随意喝了一些,又拿着饼在啃着,姜氏虽为王妃,可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拿了半张饼,坐在席子上,专心地啃着。
李双双又在熬药,晚上还需再给李从嘉喂上一回,一说到喂药,姜氏就来了兴趣,打趣笑道:“双儿,打算怎么给你家少爷喂药啊?”
李双双鼓着腮帮子,知道姨娘姜氏在开玩笑,歪头说道“自然是用寻常的方法,王爷有时生病,姨娘这样喂过吗?”
“自然……没有!”姜氏顿了顿,说道。
“那姨娘羡慕双儿吗?”李双双咧嘴笑着,甩着头上辫子,有些不怀好意地问着。
“你这妮子,真是不害臊!”姜氏指着李双双,撇撇嘴,真是不曾想到李双双竟然拿这事来挪揶自己。
“姨娘,你和王爷是怎么认识的呀?你再给我说说呗?”李双双对燕王和姜氏相识相恋的经过十分感兴趣,又问着。
“先前不都已经说过吗?就那么点儿事,有什么好说的!”对于姜氏来说,他和李景遂的故事就是那么普通,没有传言中的那般惊天动地,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记得了,我想再听一遍!”
这实在不算是一个十分高明的借口,可在姨娘面前,这借口更像是撒娇,是一种可怜兮兮的乞求。
“好,让先我喝口水!”姜氏端起身侧的瓷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抚了抚胸脯,顺了口气,说道:“我与他初见时,李景遂还是金陵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我与姐姐在背后不知说了多少他的坏话,姐姐善琵琶,又唱的一首好曲,李景遂时常来听,给了许多赏钱。第二次见面,他私底下就对我姐姐说,要娶我回家,姐姐听了,拿棍子把他打了出去,骂他是一个浪荡子。李景遂挨了一顿打,反而来的更勤了,每日嚷嚷着要娶我回家,姐姐不答应,我自然也不答应,只当他是一个浪荡子在耍无赖,最后,姐姐嫁给了李景遂的哥哥,而我也嫁给了李景遂,再然后,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姨娘可是把最精彩的地方给省去了呢?”李双双熬药插嘴道。
“哪里有什么精彩的!”姜氏摆摆手,对于过往,没有谁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清楚的了,过去经历总是值得记忆的,也值得怀念的,可要用言语说出口来,无论怎么描述,那味道总是少了许多。
“我可是听说,燕王殿下当时为了求取姨娘,可是用了数十里红妆,整个秦淮河畔都挂满了红绸,金陵城为此震动,御史台的谏官们纷纷上书参燕王铺张浪费,竟然自降位次去求取一个画舫姑娘,实在有辱皇家门楣,燕王知道了,一个人去了御史台,将那些谏官们一一打掉了门牙,并叫嚣着,本王的女人,只有本王能说,你们不能!”
十里红妆,百姓奔走相告,金陵震动,燕王打了谏官,并放言姜菀青是他燕王的女人,这一生,也只娶这么一位。桩桩大事都在那一日发生,多少女子为此死了心,又有许多女子要去看看姜菀青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竟能让燕王为此倾覆。
那场盛大的娶亲规模,直到现在都没能有人能够超越,一是没有谁能有燕王那般强横,竟敢公然殴打谏官,这二来便是没有燕王那般只中意一人,这个世上,男子大都左拥右抱,一个尊贵的王爷,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为妻,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姜氏拿饼,眸中有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大概是想起了那日出嫁时的样子,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姜菀青。
李双双在一旁看着,看着姨娘傻笑着,也没打扰,只是相比自己在长安的婚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李双双并无心中不悦,只是有些羡慕,得此一人,终其一生。
姜菀青有李景遂,而她李双双也有李从嘉,所以并无不悦,反而心中喜悦,因为有一个人在身边。
熊大熊二排排坐,看着这两个女子一样傻笑着,他们坐在门槛上,撑着脑袋,看着两个像傻子一样的人,他们不是很懂,也不想去懂,女子的幸福,和男子的还是不一样。
直到屋中的张小山又闹着,发着酒疯,姜氏和李双双才回过神来,相互看了一眼,一笑而过。
姜氏起身,前去照顾张小山,而李双双继续熬着药,时不时掀开药罐子的盖子看看。
…………
江南贡院,晚些时候又锁了院,待那些学子全部出去后,贡院又重新上了锁,不叫任何人出去,收缴了卷子,几位主考官只有两日两夜的时间,评完整整三千多份考生的卷子。
礼部尚书陈逸之,侍郎王久执,国子监祭酒苏无用,国子监执礼修恺文,在野大儒林道高,这次评卷子的只有这五人,要想在两天时间内评完三千份卷子,每人得分六百多份,更何况,这还少了一人,大儒苏老先生一直未曾现身,贡院这几日与外边消息又不相通,苏老先因何事没来,他们也不知晓。所以说这次评卷子也只有四人,而且四人也不单单只看分给自己的卷子,每人擅长领域不同,就像礼部尚书郭逸之擅长诗词,他主要负责评比三千多份诗词,执礼修恺文擅长文章,其他的各有所长,每人都要把全部卷子看一遍。
三千多份卷子被整整齐齐码在一间屋子内,几人进去后,简直头大,可又不得不开始马上评卷,这毕竟是关乎学子们苦读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命运选择,他们可不能马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