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千百年来，屡见不鲜。

春秋初年，郑伯为周平王卿士，周平王欲委权于虢公，郑伯怨王，因此周郑交质，质子之事，大概由此发端。

自唐灭，诸侯纷起，源于春秋的质子制度在这个时代再一次流行起来，北方新宋一家独大，新宋十九年，各国派遣质子到长安为质，就算盘踞南方，实力雄厚的南唐也不例外，更不要说后蜀，大理，闵，吴越等国了。

与此同时，吴越，闵两国象征意义也朝南唐派遣了质子，希冀和平几年。

在金陵的质子，其中以闵国二皇子风头最盛，究其缘由，是这位公子生的俊俏，常年累月流连于画舫之上，又擅作两首小词，倒是与南唐格调一致。

闵国二皇子说来与李从嘉是同一类人，都在异国为质，唯一不同的就是，闵国二皇子现在依旧为质，而李从嘉已经荣归故里，在金陵，有了名声。

李从嘉替闵国二皇子打抱不平，论起来也是有理有据，或许，在兴庆殿的诸位，也只有李从嘉最懂得闵国二皇子现在的心情及处境了。

新宋能放李从嘉回国，南唐自然也能放，要不然，会让世人看扁了南唐。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看出来的功夫，但熟悉内情的人知道，大江北岸的那只猛虎，早已经不在乎这些质子了，有没有质子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新宋已经完全不靠这些别国皇帝的儿子来掣肘各国了，因为它有足够强硬的实力，在实力面前，所有的招数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荒诞……

用时六十六天，后蜀灭亡，新宋军的实力已经昭示在众人面前，南唐，外表堂皇富丽，实力雄厚，可也只有在场的人心里最清楚，这些好看的外表下面有多么的，腐朽与不堪一击。

闵国质子不能放，谁也不敢肯定，如果闽国二皇子回去，闵国这个时候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出来，搞出什么乱子，因为南唐没有绝对的实力来震慑闽国。

“那就放……除夕之后，便回去吧！”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犹以燕王李景遂最为吃惊，他微微张着嘴巴，手里的动作悬在空中，直到身旁的姜氏轻微地拉了他一下，他才恢复正常。

“谢陛下！”闵国二皇子喜极而泣，又连磕了几个响头。

“赐座！”老皇帝挥了挥手，看不出什么表情。

…………

…………

微抬手臂，李从嘉嗅了嗅这御酒，嘴角一翘，微微一笑，距离闵国二皇子坐下已经许久了，场上也已经寂静许久了。

似乎闵国二皇子回国已成事实，要说感激，闵国二皇子还真得感谢一下咱们的这位吴王殿下，要是没有他在这宴席之上开口说话，怕是闵国二皇子再怎么乞求，南唐也不会放他回去的。

一饮而尽，李从嘉终是饮下了这杯烈酒，满脸潮红，他晃晃悠悠地再次起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席上起身了，第一次促成了闽国二皇子归国，这第二次，众人都想瞧瞧，李从嘉还想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李从嘉豪饮一杯，随手拿起那不离座的细长匣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大殿中央位置。

一挥袖，好似醉了一般，跌坐下来，众人皆似看好戏般的念头看着这位吴王殿下，也只有姜氏隐隐有起身的动作，想要去搀他一把。

可李景遂不许，只是摇了摇头。

坐在地上，李从嘉打开那细长匣子，从中取出了一柄金光闪闪的手杖，满嘴酒气，指着老皇帝身边的贵妇人说道：“皇后娘娘万寿无疆，小子今日前来祝寿，别的没带，就带了这么一根手杖，黄金做的，贵气十足，与您的身份相配，特来……赐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些期盼的，一些不期盼的目光一起看过来，场上开始骚动起来，就像油锅煮沸的那一刻，全部迸裂开来。

“嘭！”

如油锅炸裂，但好似又不是，反正殿上一声巨响，众人纷纷后仰了身子，惊呼起来。

李从嘉眯着眼睛，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朝自己冲了过来，没人阻止，也没人来得及阻止。

先前只是一脚，而后李从嘉就被踹翻在地，那人毫不费力地将李从嘉被踹翻在地，李从嘉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光滑的地板上，很痛很痛。

倒在大殿中央，昏昏沉，李从嘉眯着眼睛，捂住要害看见了姨娘不顾李景遂的拉扯，冲过来，推开了那些打人的人。

再后来，李从嘉便不记得什么了。

…………

路上颠簸，酒是醒了半分，可脑袋依旧昏沉，透过马车隔窗朝外望去，雪依旧未停，马车车轱辘碾过厚厚的积雪，溅起雪渍，抛洒在一边。

隐约听到驾车的内官们在讨论，讨论着今日殿上发生的几件惊世骇俗事件，李从嘉笑了起来。

“这吴王殿下可真是胆大，竟送了一根拐杖给皇后娘娘，这不是诚心咒娘娘……”

“什么胆大，那是大胆！”又有内官说话：“齐王亦如十几年前一般，殴打胞弟！”

“还好这一次不严重，要不然，可得一场腥风血雨，我也真是长了见识了，原来，皇族之间竟是这般，说起来，史册留名不是难题啊！”

“老国公竟也不顾身份，下场替自家女儿胡乱踹了几脚！”

“嘻嘻嘻……”

“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