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岱,燕王府唯一的嫡长子,众人只晓得,李从岱十五岁时在燕王府大闹了一通后,便不见了踪影,燕王府对外宣称,世子殿下在外磨砺,不日便还。
这一走便是七八年的光景,有人说,世子殿下死在了外面,也有人说,世子殿下在外经商,还有人说,世子殿下与燕王不和,这辈子都不会回那个高门府第了。
燕王父子两个不和,在外早有传闻,燕王虽然在民间风评极好,但对待世子殿下极其严苛,以至于世子殿下离家出走。
失踪七八年的李从岱,在庚子年腊月除夕日,出现在了李从嘉的院子里,他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来了李从嘉这里,可见,燕王父子两个不和的传闻并不只是传闻罢了。
李念的一声祖母彻底击碎了燕王妃姜氏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大哭起来,多年思念儿子的情绪,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李从岱跪着,跪在不远处,他知道,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自己的阿娘,不管怎么说,和父亲不和还是连累了自己的阿娘。
哭泣并没有持续许久,姜氏是一个坚强的人,这一点和她姐姐一样,李从嘉看在眼里,心里极不是滋味。
小的时候在宫中,姜扬灵是李从嘉见过最坚强的人,明明不受宠,受尽欺负,可她从未向旁人低过头,依旧每日开心地活着,唯一的一次,是李从嘉七岁的时候,姜扬灵哭了,她在弥留之际,流下了泪水,倒在了李从嘉的身旁,甚至来不及交代几句。
和姜扬灵一样,姜菀青也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但相比她姐姐,她还是觉得自己是脆弱的,因为,今日哭了。
走到李从岱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满是心疼,但心底里的那份倔强,并没有让这份心疼马上展现出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李从岱黑紫的皮肤颤了颤,磕了个头,说道:“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对于这个常年浸淫在军营中的汉子来说,这份团聚之情,不能让他挤出一滴眼泪来,即使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的阿娘。
“好了好了,今日大哥回来,该高兴,高兴!”李从嘉上前拍了拍李从岱的肩头,试图做着一个和事佬的角色。
“是该高兴!不过在此之前,他需得跪上一夜,去回想这些年的过错,对家人的过错!”姜氏绝情,拉着李从嘉离开,让李从岱一个人跪在硬邦邦的土地上。
李从岱没起来,甚至看上去有些释然,在这个院子里,他显得格格不入,有些孤寂,落寞,也有些悲情。
酉时下了雪,姜氏依旧没有发话让李从岱起来的意思,只是拉着方九儿的手,围坐在棚子底下,吃着热茶,说着一些闲话。
李从嘉在切菜,时不时瞅瞅不远处的李从岱,又时不时瞄一眼姨娘姜氏的神色。
李双双在跟前也做着一些细活,瞧着少爷心不在焉,便问道:“姨娘为何要大哥跪着?”
李从嘉砸了一下嘴巴,晃了晃脑袋,小声回答道:“听说,大哥走的这几年,一封信也没给家里寄过,姨娘为这事生气着呢?”
”哦!”李双双舒展眉头,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说道:“那是该跪着,是死是活,总得给家里寄个信不是?白白让人担心,姨娘这几年肯定都急死了!”
“是啊,姨娘也不容易,夹在这父子两个中间,左右为难,担忧了这许多年!”李从嘉感叹道。
“这算不算因爱生恨啊!”
李从嘉听罢,动了动嘴巴,说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想的,因爱生恨能用在这种场合吗?这顶多叫做思念成疾!”
“这就是因爱生恨,姨娘因为太爱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又怨恨大哥这么多年没有音信,今日得见,便不似往常亲人团聚那般……今日叫大哥跪着反省,情理之中!”李双双少有的反驳李从嘉的观点,以前,不管李从嘉说什么,李双双总是应着的,可这回不一样,竟公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起先,李从嘉还有些不适应,不过细想李双双方才的那一番话,觉得也有七八分的道理,便没计较怎么,继续切着自己的菜。
李双双偷瞄着李从嘉的反应,见他接受,暗自开心了一会,咬了咬嘴唇,试着问道:“少爷,我以后这样,你会不会就不理我了?”
李从嘉长出了一口气,挑挑眉,安慰道:“我又不是李景遂,那个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儿子大打出手,无时无刻都在规划自己儿子以后路的掌控者……再说,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我又不能让你事事依我,有些不同意见很正常!”
“哦!”
“是不是觉得少爷我说的十分有道理,来,亲一个!”
“还有人呢!”
…………
一言不合就要亲人家,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人在灶前的亲昵的动作,但真要亲下去,李从嘉真是要有个浪荡的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