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用为什么要来这里?
受陈逸之一顿鄙夷,一顿骂?
苏大儒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原由!
可能是瞧见当年的老伙计太可怜了,被人拿刀威胁着,可能下一刻就见不着了,过来惋惜一下?
也可能是过来炫耀一下,因为苏大儒今日在承天殿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舒适的太师椅坐着,倒是比陈逸之的处境好上许多。
……
……
“你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语气之间带着疑问和肯定,苏大儒很坦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陈逸之鼻翼微微抽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自己有些浑浊的一双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个老者,一个不修边幅的老者,一个嘴角噙着笑的老者。
陈逸之不明白苏无用这句话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是不一样了!”陈逸之淡淡地回应。
苏无用确实和之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模样,性情都不一样,他比往年看见的,更年轻了些,也更不修边幅了一些。他胸口衣襟上还有油点子,袖边也是黑乎乎的,像是许久没有换过衣服了……他的性情也和之前所认识的不一样了,听闻这几个月苏无用做的事情,他似乎放弃了大儒的身份,变得爱占小便宜了一些。
“有人要闹,就让他去闹,你都一把老骨头了,再过几年,可能就在地底下了,做个忠臣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无用看着陈逸之的眼睛,温柔且带着说教的意味,他有些害怕,害怕过几年真的就再也见不到陈逸之了,见不到除了李从嘉一家,这个世上敢骂自己的人了。
陈逸之目光有些躲闪,老脸一红,尴尬地磕了两声,“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放你娘的狗屁,谁能指的动你?”
当即便破口大骂,陈逸之呆住了,不仅是陈逸之,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呆住了,苏大儒嘴里怎么能蹦出这样污人耳朵的言语呢?
陈逸之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听苏无用在说。
他说:
“老伙计,我可不想让你死太早,你若死了,我可能要伤心上一阵子,但不会惋惜,因为这是你自找的……”
“你若死了,软饭王这个名头我对谁说去……你比我运气好,长的也比我好看,所以渔鸥才会看上你,没看上我!”
“礼部尚书,多大的一个官呀!这个时候,白白死了,触了新帝的眉头,你要连累多少人,渔鸥也会受连累……”
“哎……老了,多愁善感了一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日明明还好好的……”
“你也辞官吧!做官有什么好的,把活生生的一个人绑在朝廷这个大蒸笼里面,让人喘不过气来……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呢?吃吃喝喝,睡睡懒觉,再不济,走出去瞧瞧四时风景!做个媒人之类的闲活,沾沾人世间的烟火气息,那样的话,活的可能比现在好些,一定好些……”
“往后,事情肯定越来越麻烦,你趁早脱开身吧!”
“姓李的,没一个好东西!”
…………
一些怪话!
一些废话!
一些听不懂的话!
苏大儒被禁军以醉酒的名头,给硬架着去了偏殿,因为再说下去,苏大儒可就是大逆不道的人了,姓李的,往后还是皇帝!
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静静地卧在地上,陈逸之低头看着,那早已经沉到杯底的茶叶,没来由地笑了笑。
没人知道陈逸之在笑什么,可能在笑苏无用,笑他做的无用之功?笑他的胡言乱语?或者也可能就是单纯地想要笑一笑。
……
……
苏无用被禁军蛮力架入偏殿之后,先前时候,在外露了一面的安道海,此刻从偏殿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安道海是一个重情的人,他和齐王李从恪是一路货色,齐王李从恪在意他的母亲,而安道海很在意他自己,已经死去的那个小儿子。
他不能接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小儿子,并将整个家族的希望断送掉,所以先前时候,面对咄咄逼人的周岑,安道海才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手,拔刀砍去……
现在,安道海已经安定了下来,其实拔刀过后的半个时辰,安道海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之所以一直没有从偏殿出来,是他在想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