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黑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中,即便要追也不能,朱玉藻叹了一口气:“看这样子,秦棠姬在扬州城是不得安生的。”
唐襄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道:“朱阁主,甜儿有一个想法,说给你听听。”
朱玉藻点了点头,唐襄便深吸一口气,说道:“秦棠姬对薇主是敌是友,我们还不知道。但上官武已经与她有了牵系,如果我们把上官武拉到薇主这一边,是否能够制住秦棠姬?你已经见了,那少年虽然生长在长安,却能事无巨细地写出薇主和鱼劫风的私事来,可见他对蚀月教早就有向往在先,要拉拢他应当是很容易的。因此他们互相亲爱是好事,最好一生也分不开,我们只要将上官武握在手里就可以了。”
朱玉藻听得倒抽一口冷气,道:“甜儿,你……”
唐襄还未说完,续道:“我这十年承蒙薇主青眼相加,没有什么武功还能走到二阁主的位置。可是将来薇主若想要退隐山林,我的功夫就压不住下面的人,而秦棠姬或许还未长成。假如上官武能来,那么黄楼也会来。还未见识过上官武的功夫几何,但黄楼的身手已经足以保护秦棠姬到她懂事了。朱阁主你说的不错,这对姐弟我是一定会带走的,我会让他们留在霜棠阁。”
朱玉藻听毕只是失语良久,最后回道:“唐阁主有何决断,去做便是。只是甜儿,你这样一味帮着他人,从来不为自己谋算点什么,又是何苦呢?”
唐襄似是不解地一笑:“我如何没有为自己谋算,我为自己谋算的是个解甲归田的好结局啊。”
朱玉藻盯着她道:“你可万勿像薇主一样熬出心病呵。”
唐襄哈哈大笑两声:“我不是痴人,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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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五更,秦棠姬已经迷迷糊糊醒来。她自丧父后,一直是每日凌晨五更就醒来,束起头发去庭院里练剑。今日宿醉,已经五更过了三刻。她动了动腰身就要坐起,不想头发与上官武的缠在一起,拉扯中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将上官武也弄醒了。
上官武睁了眼,就看见天色微曦,这少女手忙脚乱地在解他俩的发髻。他直起身子,这才没让秦棠姬扯痛。他醉意还未散尽,转过头来看看秦棠姬,道:“怎么醒得这样早?”
他并不问两人为何睡到一起去了,也不问发生过什么别的,只问她为何醒得这样早,仿佛他们同床早有十年,而她今日醒得早了些。
秦棠姬是听不出这其中这点幽微的情意的,她解掉头发,跳下床来,说道:“练剑去。”说着将身上赘余的海棠云裳脱在地上,双手挽着头发高高绑起,将上官武的舞剑一把提起,就要推门出去。这一连串动作身姿轻盈无比,是常年练武的人才会有的素质。
上官武吐出一口闷气来,追下床将她脱下的衣裳放到桌上,自己取了竹笛跟上前去。
虽则五更已过良久,这辰光对风月场来说还太早,院落里静悄悄的,各阁的姑娘们都还在沉睡。若要说哪里已有人声,只有屋后厨间。
门外这时初旭明艳,运河上的凉气穿过瘦树新花,一直吹到人的脚跟。上官武站在风口,不禁打了个寒噤。他拉住立定在前苑就要开始练习的秦棠姬:“这里太凉了,你跟我来。”
秦棠姬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她却面色如常,怪道:“与你何干?”
他从不与她顶嘴,只说:“我与你一道练。”
上官武牵着秦棠姬一路穿过各苑的小巷,向后厨的小天井带去。他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姓秦?”
秦棠姬愣了一下:“你从哪里知道的?”
“秦青阙是令尊么?”
他说着,回过头来,嘴角微微翘起:“你别在意,江湖中人都有故事,我不过是那个爱听故事的人。你父亲的一些往事我在长安听说过,也听说过你,那时我才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