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喉头一动,随后嘻嘻笑道:“你若是觉得我无用,接下来不如自己去走,如何?”
几个大人都无话可说,鱼玄机再开口道:“但若是你们真信得过最早我说的那番胡话,即这个地宫会将人囫囵从一个所在移动到另一个所在,那么这地宫每日平白变幻四次也是说得通的。可是刚才你们也见了,饕餮杀人之法其实也不过如此,用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铁钎,远不及我们设想的那么诡异。假若如池谷主方才所说,这圆形地宫分成四个扇环,那么我们就真是撞了大运,恰好在玄武时辰进了地宫,被侥幸放行了;可是如果那样,我可以给各位画一画圆环地宫的图像,你们便明白这有多不可思议——”
她在刚才画的圆圈外又画一个同心圆,并分成四份,在外圆的某一点上打了一个叉。
“这个叉是阶梯的尽头,也就是我们进入地宫的地点,人一旦走过这个叉,走进哪个扇环便已决;一旦分隔墙转过那个叉,人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要让人不扑空,可动墙必然是在‘叉’落入下一扇环时才开始转动,即过了亥时以后,可动墙才开始移动,将‘捕获’的访客推向关卡,并在某一点‘合拢’,熟路的访客在此处进入下一关。一直到这里都讲得通,可是你们想一想吧,如果地宫是旋转的圆盘,不论初始时走进哪一个扇环,‘合拢’的地点总是相对不动,也就是说我们不管怎样都会走进这个铜钉池;如果四象分别有自己的下一关,除非前代宫主将玄武象的入口排在第一位,否则我们就会在路上看到其余三扇‘门’中的几扇,然而我们没有看到,且玄武象本来也绝不应该被排在第一位。与此同理,若有甲要去朱雀象,他一定会在进入朱雀象之前就看到壁上通有若干指向其余三象的入口,这样的设计对一个机关来说十分不优美——我想,我想……”
莺奴突然悄悄插嘴道:“大概这地宫,本来就只有泽部这一部。”
鱼玄机用竹枝敲敲地面,“这话深得我心。”
“你胡说什么?之前说地宫有四部的人是你,如今矢口否认的人又是你。”
“造这地宫的难道是我?你也说了我是冒牌,不服气不如自己跳下去试试。我也没有否认亡市有四部,只是其余三象或许根本就不在此处,这确是我疏忽了。但你若把宫主们的日记也看做机关的一环也未为不可,言语当然也是机关的一种!”
池小小忽然大怒,将手中的竹枝摔在地上,猛地站起身:“荒唐丫头,既然这里只是亡市的四一,你怎么保证血棠印就在这四一内?!”
鱼玄机的语气十分淡漠:“若是不在,我乐得清闲,陪你们游一趟罢了。”捡起池小小扔下的竹枝,整理衣裾站起身。
芍药躲在池小小身后,低声问道:“小宫主,这么说来其余三象更有朱雀飞天青龙遁海的,亡市的余部岂非散落在天宫海底,这更是说不通了——”
鱼玄机刚要回答,莺奴忽然伸出手打住众人,轻声道:“来不及说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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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四人现下对这少女的一字一句都不敢怠慢,一时间缄默下来。一旦安静,身后一阵轻微的格格声便传进众人耳鼓中——
“跳!”莺奴低声念道。她转身毫不犹豫向池底跳去,仿佛身体是一具没有精魂的木偶,也不会受伤。
其余人呆在原地,那枯池肉眼可见便有三人高,若是这样跳下去,难免被刺成肉筛。秦棠姬大惊之下,大喊一声“莺奴”,扑去池沿探看,那姑娘却轻声在下面回应道:“我没事,你们也快些下来,饕餮要来了!”
她说这话时,铜钉池内的机关已被触发,满池尖刺的顶上摇摇升起一缕白光来,原来那铜钉并非实心,而是连着地下什么发光的东西,此时大约因为莺奴的身体落进池中,触动了这个光机关。秦棠姬再看时,莺奴摔坐在池中,身旁的铜钉竟有一人高,身下却一根也无;看样子原来当人落到刺上时,铜钉便自动收回地下,故而莺奴这样落下却丝毫无恙——可若是如此,这里的铜钉既然不能伤人,究竟算什么机关?
此时整个钉池都亮起这光芒,直射地宫天顶,满室雪白,将角角落落照得纤毫毕现,尤其是头顶的玄武画像,落在光芒中心,更显威武骇人。四人还在岸上惊叹时,莺奴的声音再次传来:
“快跳吧,饕餮要来了。”
“什么意思,”秦棠姬秀眉一皱,转身去看看那头被四人阴影笼罩的铜兽头,“这物什莫非会动?……”竖耳倾听时,惊觉这嘎嘎声正来自铜兽身下。只是顷刻,地面便开始震动,连铜钉池内灯光也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