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十分失落地将手指停在半空。难道就没有什么让他们重新回到那时的办法了吗?难道就任由这来之不易的信任随年龄消逝么?那未免也太浪费他们之间的缘分了。
她将头尽可能地靠近阁主,近得睫毛几乎能碰到他的耳廓。在很短的一瞬间,她甚至莫名嫉妒起秦棠姬来。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我先来的,师父更在我之后。
怎会这样呢?
当梦进行到此处的时候,她就猛然醒了,伏在枕旁无声地哭泣起来。她一边喘息着,一边将方才洪水般的痛苦咽回腹中。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也是鲛奴的法术一种,是他替她打开了那扇门。若是不去打开这扇门,她便不会这样痛苦。
莺奴隙开泪眼看了看身旁,上官武仍睡着。他就如梦中所见一般、背靠着床椽,头上玉冠斜落在一旁,发髻半散。
她即刻从床上翻身坐起,披上衣衫,像逃亡似的离开了这个房间。阁主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竟连这样的动静也没将他吵醒。如果当时她便察觉到这是不可能的,就能看穿某些目障了。
她打开房门,察觉湖上已是正午了。但今日的天气似乎又没有清早预期的那么好,虽是正午,她却觉得日光昏昏的。大约自己真是累了,看什么都带着幻影了。
莺奴浑身脱力地靠在房门,脑中还一派混沌,这便瞥见一个小小的红影站在廊下。
她认得这种红,那就是海棠红。莺奴不由自主地呆了片刻,但定睛去看的时候,那小小的红影就不见了。
莺奴仿佛被什么打了一记脑袋,一时不知该不该追上去。但冷静了片刻,她终究没有挪步。
她想起船家是有两个女儿的,方才的红影或许是排行最小的那个妹妹;然而那红衣裳却又太过熟悉,船家的女儿怎么会穿着师父的海棠红?
都是错觉,全是错觉。
她越发觉得一切的经历都是梦幻,而她如此神通广大却不能走出一个梦,或许自己不死也是因为一切是梦,唯有在梦中,人才不会真正死去;也只有在梦中,她才会如此神通广大。
她痛苦得不得不大口喘气。随后她想起了那在梦中被自己杀死的贵公子,若一切都是梦,不知他是否真的死去?
莺奴站起身,用掌心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随后快步向自己的卧房走去。但还不必走入房门,她就已经陷入了那种恐慌和茫然中——一连串带血的脚印,就从她自己的房间里延伸出来。那脚印纷乱,是她赤裸的足留下的。若这还不能证明她杀过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直白?
但她还是强忍着这种恐慌走了进去。紫岫就躺在那张榻上,床底的血因为石舫的摇动,已经流到了门槛前。鲜血在地板上恣意横流,地面上就像铺着一副血绘的曼荼罗。
她在自己的门前呆住了。如此盯着这幅画面看了片刻之后,她才惶然地转过头去看看四周,好像要再次确认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世里。这时候,那个红影再一次从她的视野中掠过,然而这一次不再是孩子的身形,那是秦棠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