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吐纳了一口气,轻轻地说:“……若是不做他的母亲,我做他的师父,倒也可以每日管束着他了。”
梁乌梵听得大吃一惊,教主收徒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原不该这样随口说的。他还当莺奴是打趣,没敢承应,只说:“惊扰教主一夜已是罪过,怎好令这孽障每日来的!教主且许我将他带回家去好好看管着,以后必不惹是生非。”
莺奴一面拂开梁连城拨弄步摇的手,一面笑道:“卿是嫌我礼数不到——我欲收你的长子为徒,若你阖家同意,择日将他送来我门下便是。”
梁乌梵见莺奴认真,反而疑了。如果莺奴收了梁连城为徒,这可是她的大弟子。蚀月教是女子掌教,以往要么不收徒弟,但凡收了,大弟子无一不直接做了教主,她收一名男孩为徒却是什么意思?然而他终究是大喜过望,紧接着应道:“小儿承蒙教主厚爱,是属下的福气。”
莺奴令梁乌梵起身,抱着连城说道:“你得了福气,那便不吝啬向韩副阁主请罪了。因你家孩儿几次三番欺侮他的公子,我怜惜之,昨夜与韩副阁商议,这就要送上天枢宫去做医童了。他这头亲子分离,你去好好地致歉一番。”
梁乌梵本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但因连城要做蚀月教大弟子的缘故,一时满口答应。他再三谢过莺奴,将梁连城一把抱过,半是强迫半是劝地让这孩子行了个礼,赶忙先去了。因着这等大喜的事,梁连城逃了一顿打,梁乌梵也没追究他弄坏一柄好枪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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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尘山谷这头日头微曦,李深薇就备了一棚牛车,让人送唐襄和鱼玄机下山去。天热了,走路骑马均受不住那日晒,何况唐襄的身体未愈。鱼玄机更是惫懒贪睡,一上牛车便躺下了。
牛车脚慢,捱到霜棠阁地界已是这日下午,日头晒着车棚,闷热炙人。鱼玄机睡了这一路,此刻也迷迷糊糊醒了,拿着本春宫画册翻来覆去地看,心中无聊,却也不好对着唐襄叫唤。昨夜还觉知她也是要做夫人的人了,现在看这如坐针毡的模样又像个孩子。
鱼玄机嘴上不说,唐襄见了她那满心烦闷、汗流浃背的模样,将帘子掀开透些新鲜的空气进来,也好让她看看风景解解闷。
到了阁外的佃田桑林里,田路泥泞,牛车颠簸不堪。唐襄探出头去查看路况,好巧不巧,这一扭头便见到不远处林中似乎有人躲着,穿得十分鲜艳,不是农女田妇。
她一时没认出那是谁,那人却看清了她,高声喊道:“大阁主!”声音似带着哭腔。
牛车应声而停。那女子颤颤巍巍地向这边来了,正是梁家的夫人十一,竟是一日夜都没回家,躲在这里怄气。唐襄还是认不出,但见她满裤腿都是泥巴,云鬓散乱、花容倦怠的模样,又一路地朝着牛车过来,顾不得许多,先将这女子接进了车。